地铁口的红薯大叔正在收拾东西撤摊,入秋的天气没有让他生意有多好,他耐着性子等地铁最后一班车走完,还余三个烤红薯没有卖出去——一个太大,一个太小,还有个正正好好,估计是运气不行没被客人挑中。
等到他收拾得差不多,感叹一句这鬼天气晚上怎么这么冷时,却见一位脸色疲惫,鼻子青肿的男人从地铁口走出,上前说要买两个红薯。
大叔见临走之前竟然有人照顾生意,自然是喜不自胜,将那个小红薯当做添头,一并送给了对方。
宋泽付完钱,感受着手里红薯给自己带来的温暖,想了想后,将那不大不小的红薯递给大叔手里:“趁热来一个吧,我老婆胃口小,吃多了说是要贴秋嘌,肯定只中意小的那只。”
就这样宋泽拖着公文包,一边往家走一边啃着手里的红薯。
自己挑选的这套房子,学区,交通,医疗,什么都好,甚至消防总队就在旁边,他还和阮舒开玩笑说,我调查过周边,小区从来没有起过火,看来火也怕消防员叔叔,阮舒那时给了他一个白眼,连说呸呸呸,别说火啊水啊这种东西,不吉利。
房子对宋泽最为致命的是,小区电梯会在午夜至六点时停运,这就导致他有一半时间要爬个九楼。
夜间爬楼,磨炼意志,锻炼身体!他自我安慰着,刚才挥出去的拳头,一半力道是楼梯贡献的。
快爬到九楼时,宋泽听到头顶上发出听令乓啷的声音,还有女人歇里斯底地怒吼声,在午夜显得尤为清晰,他不禁咂舌,楼上那狮吼功练得是有段时间了,每次都能听见,不知道那哥们到底是怎么过活的,下班之后还要挨训挨到半夜。
对比大多时候都温柔包容的阮舒,宋泽只感觉自己栖身于天堂。
女人吼叫声越来越响,宋泽从几个词汇里明白了对方的愤怒:“……待在家里……刷手机……吃我的……钱……工作……”他大致上理解了女人愤怒来源,估计是男人宅在家不出去工作,因为经济纠纷导致各种矛盾吧,不过阮舒好像说起过他,这男人每次都会在老婆离家以后,穿戴整齐,拿着一个公文包出门,看起来像是出门工作。
阮舒还说男人有一次还敲错门,来过他们房子。
“你冷静……冷静后我们在好好聊,股市现在是……”一段滔滔不绝的分析,宋泽归纳下重点,就是以前他很能赚钱,现在只是出了点意外状况之类。
股市……
他想着自己投进去的那几十万,肉疼起来:“原本是买车的钱,就这么平白被自己挥霍掉了,阮舒知道肯定要数落他一顿。”不对……他又自嘲地意识到,阮舒怎么可能不知道,她只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与自己纠缠罢了,徒增烦恼。
回到家时,客厅还亮着灯,月月从阴影处窜出来,绕着他的脚转来转去,他望了眼书房,发现灯还亮着,估计阮舒在里面看书。
将红薯放到餐桌上,他打开冰箱门,想要取些冰块敷脸上青淤时,月月从身边经过,想要钻到里面,宋泽用一只手拦住,在它耳边轻声说道:“不可以哦,阮舒见到你爬冰箱,要狠狠教训你的,昨天被晾衣杆架着喵喵直叫忘记了吗?”月月从他手里挣脱开来,一个影子从后面罩住了他,随后是熟悉的温暖怀抱。
“回来怎么不叫我一声?”阮舒在他耳边痴痴地说道,满是娇憨。
“怕影响到你学习。”宋泽蹲在地上不敢转身,生怕阮舒看到脸上的伤口,发出楼顶女人一样得尖叫声。
“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呀?”洗浴过后的阮舒透着沐浴露的香味,她用手指轻轻撩拨着宋泽耳朵:“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?”
“哪有,路上摔了一跤。”宋泽心一横把脸上的伤口指给她看。
阮舒皱了皱眉,就去书房找来些药水,边擦拭边说:“你这摔的可真是奇怪,不偏不倚就砸在鼻梁上,那块地是不是和你有仇,特意让你破相?”何止,宋泽在心里说道,那种混蛋真应该扭送警察局,真不知道奚珺怎么想的!
但他不想将公司里的腌臜事说与阮舒听,影响两人下班以后为数不多的温存时光。
“我已经报过仇了,狠狠踹了它两脚!”宋泽恶狠狠地说道。
阮舒这时正在用冰块替他敷脸,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。
恰好此时宋泽眼睛正往右上方飘,他心里一阵突突,知道妻子早已洞穿一切,刚准备摊牌,阮舒就先开了口。
“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好好谈谈。”她望着疲惫交加的宋泽,柔声道。
宋泽望着对方如此慎重的表情,忽然想到阮舒是不是放弃找工作了?
应该不会,她脾气执拗的很,一旦决定谁都无法改变,就像上次决定要出门工作,宋泽再怎么劝阻,她都能用各种方式让他点头同意。
“现在吗?”
阮舒想着自己整理的那些资料,有关于宋泽股权激励部分,创始人樊以学持股比例,以及大股东——即文先生父亲所占比例,VC投资人股份与员工股,她在研究这类东西时,似乎发现了点猫腻,想要好好与宋泽商讨一番,但她也知道,一时半会得不出结论。
窗外夜色已如浓墨般深沉,午夜帷幕悄然降临,天空被黑暗遮蔽,星辰也被这股冷漠所吞噬,一丝星光都无法落下。
城市的喧嚣似乎在这午夜时分消散,只留下远处偶尔的汽车引擎与动物的细微声响。
望着宋泽脸上的疲惫,阮舒心疼地说道:“明天吧,你早点下班,回家以后我们好好谈谈。”
或许未来的日子里,阮舒偶尔会想起这个夜晚,总会从心底流露出丝丝悔意。——
第二天,准备银行方案的宋泽,忽然得知消息,客户处又提了两个方案,他召集内部成员,连开四个讨论会,争取着来自不易的机会,直累的他面露死灰,真想在办公室里一头栽倒,睡他个昏天黑地。
快到六点的时候,宋泽拒绝了樊以学留下来商讨初步方案的请求——对方气得冲他大拍桌子,将一些紧要工作通通交给奚珺,猛地往家里赶去,一路上他打着阮舒电话,可电话那头只有客气的语音提示——用户已关机。
宋泽在拥挤的地铁里坐立难安,总觉得心里直犯突突,此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,是个陌生号码。
他艰难地在人群里按下绿色通话键,喂了一声后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,事情变得越发诡异。
像是有什么黑蒙蒙的东西向他压来一般。
快步走出电梯后,发现小区门口围着许多人,对着小区某栋楼指指点点。
宋泽望着不远处的楼栋冒出的黑烟,闻着弥漫在空气的焦味,那一刻,强烈的不安猛然攫住了他的胸口,令他喘不过气。
叭!叭!
两声炫耀式的汽车喇叭声在耳边响起,宋泽循着声音望去。
一辆白色SUV 停在马路对面,车窗上贴着很黑的膜,司机的位置处好像坐了个男的,但因为黑膜缘故看不清长相。
车窗慢慢降了下来,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方脸大光头,一手拿着手机,似乎和什么人在通话,并时不时向他= 宋泽投来打量的眼神。
然后对方的视线与他在空中交汇。
宋泽绝望而惊恐地看到了,车里男人伸出窗外的手,做了个手势——拇指将食指按向小拇指,然后三根手指贴在了一块。
嘶——他心猛地往下一沉。
也不管那辆白车,瘸着脚,推开前方的人群,直直冲向黑烟冒起的地方——阮舒还在家里!!!
——
阮舒今天仍旧遭到贺焱的纠缠。
这位自封情圣的家伙,原本可以去医院请个病假,却想到公司即将入嘴的美肉,端的是一幅拼命三郎模样走进了大厦。
一路上不停有人冲他投来异样目光,但贺焱却是春风得意,又是警告了某个蠢货,又能得美人在怀,好不痛快。
“唯美食与美人不可辜负。”
就这样,他贴着胶布,一天就泡在阮舒旁边,嘘寒问暖,差点就把“我喜欢你”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。
咖啡,蛋糕,哈根达斯,芝士奶酪,蓝莓酸奶,手工黑巧克力,凡此种种小女生喜欢的东西,样样齐全,全然备上,以期待糖衣炮弹能俘获美人芳心。
阮舒倒是一一笑纳,看得另一边的奚玢直翻白眼,林风更是情绪激动,好几次路过阮舒办公桌,想要说点什么,却被贺焱一声什么事,吓得打道回府。
在下班时,阮舒想起与宋泽约定,去了趟洗手间,将脸色画得惨白一片,将将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先行回家,贺焱还依依不舍地在耳边做出打call的手势,思虑再三后,乘上地铁的她,关掉了手机。
迈步来到小区,阮舒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波澜。
两人房子所在的那栋楼,黑烟弥漫,一条条水柱正不断往上射。
消防车响着警笛,一辆接一辆地从她面前开过,血红色灯光宣告着不祥的征兆,也照亮了她阴沉的脸色。
蓝色的警车呼啸而过,吹起了她的刘海。
“没事……没事。”她在心里安慰自己:“不说到底是不是自己家里失火,就算着火了,宋泽此时也在公司加班吧。”
周围警察在不断疏散人群,以免发生踩踏。
阮舒尽量让自己的嘴角勾起那么一点,显得不那么吓人。
她询问旁边一位年纪稍大的女人:“怎么有警车,除了着火还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中年女人语气里满是唏嘘:“刚才有好多人看见,有个男人下班回来,在小区门口哭嚎了一声,直接往火堆里冲过去了。”那一刻,阮舒觉得自己处在一个被抽光空气的真空世界里,她的第一反应,就是这女人是不是在骗自己?
她用颤抖的左手,握住同样颤抖的右手,抿着嘴唇继续问道:“消防员把他拦住了,对吗?”
“一开始……是拦住了。”女人顿了下,阮舒感觉自己的世界同样顿了一下:“可他像头牛一样,怎么也拽不住,好多人都说他还瘸着脚,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往楼梯跑了。”
“咦……小姑娘,你怎么回事,怎么哭了?”女人惊慌地在阮舒面前挥着手:“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
阮舒摇摇头,用尽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,只是话不成句,只余哽咽:“那个……那个……男人……他被救……下来……了吗?”
“不清楚哎……”女人惊异不定地望着这位泪流满面的女孩,她尽量解释着自己的所见所闻:“几分钟前,小区都能听到那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,一直叫什么阮什么的,中间还叫了啥月什么,最后阮什么的喊得越来越急,一下子就没声音了。”
“月月。”阮舒在哽咽声中,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。
“还有阮舒。”她在剧烈喘气中夹杂着话语,好像一个将死之人呢呐出的遗言。
谁都能听清楚她在话里面那股可怕的情绪,可这位女孩却露出一个微笑,那是一种很诡异的微笑——就像十几年没笑过的人,一下子让嘴角裂到了耳朵根,令人不寒而栗。
大妈吓得汗毛倒竖,阮舒却越过了她,径直离开。
阮舒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走向警戒线拦起来的楼栋,周围一片黑漆漆的,什么都看不见——就和自己曾经的卧室一样。
消防队员将她死死地挡在警戒线外,之前有个男人冲进楼栋就足以让他们在这次行动中挨领导狠批,现在又来一个女孩,一次又一次地固执得往里冲,消防队员忍不住想要怒斥几句,还没开口,却发现挡在外面的女人开始啜泣,一开始只是低低的饮泣,后面逐渐难以控制,在火光下嚎啕大哭,就像丢失了整个世界。
他们心里想,刚才冲进去的不会是她的亲人吧,想想也怪可怜的。“让开,让开,打120 !!!”
在混乱的嘈杂声里,阮舒艰难地抬起头,发现从楼梯口下来一个担架,担架上面是一个昏迷中的男人。
阮舒完全能够想象,这个担架上的男人,冒着浓烈的黑烟,抓住滚烫的门把手,像个傻瓜一样冲进火堆里,冲进两人曾经温馨的家里。
“你……”阮舒隔着人群,看到对方露在外面皮肤上的红斑与肿胀,不知该笑还是哭:“……真是一个混蛋……”
担架队伍路过她的时候,男人手里死死拽着的一个塑料袋,吧嗒一声落在阮舒面前。
是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袋,半透明,可以看到里面露出的黑色绒毛。
“月月。”她轻轻唤了一声。
月月安静地缩在袋子里面,雪白腹部有个很大的裂口,切口很齐整,露出里面桃红色的肉。
她跪在地上像捧水一样将宋泽救出来的月月捧在怀里。
即便它只是装在塑料袋里面。
即便塑料袋不断流出红红的,温温的,细细的血块。
“情况还是比较稳定的。”主任医生给了阮舒这么一句回话,他盯着手里面的记录,耐心解释着:“属于一级烧伤,主要影响的是皮肤表面,没有造成深层软组织烧伤。”
阮舒在床边让开位置,腾出地方,让医生检查宋泽的状况。
“目前昏迷的原因,很可能是在烧伤之前受到的惊吓或者疼痛超过阈值,所导致的短暂神经性休克,马上就会醒过来,到时候就可以办理住院。”阮舒点了点头,没有过多纠缠医生,问这问那,她一直以来都这样,当发生突然情况时,会将它当做已知条件,并不会在心里不断追问“凭什么发生,为什么是我”这类幼稚问题,徒增烦恼。
可望着宋泽皮肤上面的水泡后,她又将胳膊交叠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,把头埋进去,闭上眼睛。
可惜一直以来的睡觉解痛法在今天起不来作用,阮舒枕在自己胳膊上,意识越来越模糊,忽然听到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。
她从臂弯当中抬起头,只见一个人影在病房窗户边晃动,转动把手,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。
来人个子矮小,有着如同熊猫一样的厚重眼袋,许久未打理的胡子,像一根根针一般耸立在满是凹陷的脸上。
他见到迷迷糊糊的阮舒,眼前瞬间一亮。
眼前美人素净淡雅,未有任何化妆,上半身穿着褐色长袖,下半身着一条蓝色一步裙。
刘海不经意间滑落,如细丝般遮住额头,刚睡醒的模样慵懒娇憨,说不出的随性与诱人。
“宋泽现在状况怎么样?”男人粗声翁气得喊道。
阮舒意识从浑噩中回归,眼前的男人曾经以找错房间为由,向自己搭过讪,说什么是做电视剧编剧,社交广泛,经济优渥。
当时她的评价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夸夸其谈男,唯一优点就是高学历的老婆瞎了眼,在刚毕业时跟了他。
如今这几年过去,他因为疫情收入锐减以至失业,而老婆工作稳中有进,已经是公司的财务总监,天平倒转,两人在家里的地位,也从男人时不时的嫌弃变为女人撕心裂肺的怒吼。
这次着火事件,也在一定层度上影响到了楼上。
过一遍资料后,她差不多明白了对方来意,怯生生地说道:“医生……医生说他不知道……什么时候醒……”
暂时醒不过来?
熊猫眼男人心中一喜,因为消防总队就在小区旁边,其实家里损失并不大,最多就是换些地砖,而这叫宋泽的家伙,迟迟没有醒来,他老婆现在肯定六神无主,只要以赔偿损失名义稍加威胁,说不定能让她就范。
想到这,男人心中激动,声音略有些颤抖:“妹子,我这次可是受的无妄之灾,好端端待在家里,差点就被烤熟了!”
阮舒一脸歉意,站起身来,挽住男人手臂,微微摇晃,央求道:“我知道徐哥您的意思,可我男人现在还没醒来,我身边,身边实在是没钱赔偿你啊……”这诚恳态度与讨好表情让这位叫徐富的男人很是受用,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偷偷地用手臂往阮舒高耸地胸部蹭去:“其实妹子我也不想找你麻烦,你看医药费我就没问你要,只是家里被烧的厉害,要进行大翻修,这笔费真的不应该是我出啊。”
一下,两下,三下。
徐富一直用手臂感受着阮舒浑圆坚挺的乳房,手肘处皮肤的感触回馈给他,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乳肉,而不是那种硅胶填充的劣质品。
如果将手探到里面,搓揉挑逗——徐富激动万分得想道——该是怎么样的感觉?
“那……那该怎么办呢?我真的没有钱啊,家都烧了。”阮舒傲人胸脯紧贴着男人手臂,用撒娇式的语气说道:“能不能宽限几天呀?”徐福觉得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,心中得意万分,端的是想要在这病房大笑两声,可他还是忍住了,以免吓坏旁边的小白兔,他低下头在阮舒耳边轻声说了两句。
阮舒听完后脸色微微一僵,咬着唇,无辜又可怜地瞪眼看着他。
徐福咧开左边嘴角,阴险地笑了笑。
——
红色……
血红色……
宋泽晃晃脑袋,只觉得一片眩晕。
手臂与大腿的皮肤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瘙痒,他茫然地睁开眼,还没喊完的字脱口而出:“阮舒!”
但没有人回应他。
宋泽皱了皱眉,打量着这个地方,发现完全不认识。
推开卧室门后,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灰色布艺沙发,对面是一架崭新的液晶电视机,角落有个崭新的小书架,上面摆放着几本书,其中一本是大仲马写的。
他随手拿起,上面满是阮舒的字迹,里面的剧情来到米莱狄被囚禁在密室,费尔顿正在与她交谈:……
“你是谁?是天使还是魔鬼?”
“我不是天使,也不是魔鬼,只是尘世间的女子。”
“唉!如果您向我证明您是一个受害者,我唯一能做的是,表示深切的同情。
但是,温特勋爵对您存有强烈的不满。夫人,您是如此美丽,如此纯洁,温特勋爵却这样折磨您,难道您曾经干过什么不公正的事吗?”费尔顿直愣愣地望着对方说道。
“他们有眼睛,却看不见;他们有耳朵,却听不见。”米莱狄用难以名状的痛苦表情说道。
“请把您的遭遇告诉我吧,告诉一位兄弟!”年轻军官大声说道。
米莱狄用含情脉脉的目光久久注视着他,年轻军官将这表情误以为怀疑他,其实她只是在观察他,引诱他。
……
看着这些文字,宋泽不禁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恶寒。
“这是哪里,发生了什么?”他满心疑惑:“阮舒要去干嘛?”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咔嚓一声。
房间的门打开了,随之而来的是初冬的冷风,以及一道熟悉的声音:“宋先生你终于醒了。”
宋泽转过身,面前是一个陌生的女人,齐耳短发,小圆脸,搭配一副黑框眼镜后,整个人显得干练而又有书卷气。
不认识,声音却很熟悉,处处透露着怪异。
短发女人往前走了几步,在模糊的灯光下,宋泽看到她露出的笑容——如同入春后的第一束阳光,温暖而亲切。
“容我现在自我介绍一番,我叫顾音如,是你楼上的邻居。”宋泽恍然大悟,怪不得声音熟悉人却不认识,原来是楼上的狮子吼。
作为创意部的部门副经理,他像是面对客户一样,习惯性地伸出手。
顾音如也非常淑女地同他握手,表示礼貌,可宋泽的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那几句:整天就知道躺,躺,躺!!!
震得他脑门都晃动。
“顾小姐,你好,我刚醒过来,有点搞不清楚状况,我有很多东西想要问你,最紧要的事我的妻子——阮舒去哪儿了?”
“你别太着急。”顾音如温和地宽慰,她自顾自地在沙发上落座,从茶几下拿出一瓶Coin——treau(君度酒):“喝一杯缓缓?”那瓶酒早已开封,顾音如像是女主人一样,替自己与宋泽各倒了一杯,然后从旁边冰箱取出几块冰加上,原本晶莹剔透的酒,立即变换成莫测的乳白色。
淡淡的橘子味从杯中散发出来,宋泽却顾不上佳人美酒,他心中焦急,两只手放在茶几上,以一种身体前倾,极具攻击性的动作质问对方:“阮舒呢,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?你快回答我!”
顾音如并未理会男人的急迫,笑着轻轻抿了一口琥珀色酒液。
“阮舒姐还在上班,我有时候回来的早,她就托我来这儿探望你。”上班?这两个字如同闪电一般,击穿了宋泽的心肝肺,令他木讷当场。
方案,对,银行方案怎么样了?
我从火海里面出来,到底发生了什么,到底过了多久,宋泽忽然想到,之前还是秋天,现在的顾音如却穿着一套奶蓝色开襟毛衣,加上开门时的冷风,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尾椎骨生气,一直冲到天灵盖。
他再也顾不上风度,抓住顾音如端着酒的手臂,用力捏紧:“快,快告诉我,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,你怎么会和阮舒交上朋友的?”
“轻,轻一点!!”顾音如爆发出与娇小身体完全不同的音量,吓得宋泽浑身一抖的同时,琥珀色的酒液洋洋散散,顺着她纤细脖颈,直往下流。
“哼。”顾音如气呼呼地剐了宋泽一眼,然后拿着一卷卫生纸细心地擦拭着毛衣里渗入的酒液。
"宋先生。"她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虽然我目前是单身,不过您这么粗鲁,可是得不到我好感的哦。”
单身?
那被狮子吼的哥们呢?
难道是活生生被吼死了?
宋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如此庞大的讯息,大脑有些宕机。
“你和你老公怎么回事?”他明白对方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,想要以这为突破口,获得更多讯息。
“老桥段。”顾音如重新端起酒杯,轻轻摇晃着:“他外面有人,还想转移资产。”
“外……外面有人???”宋泽差点摔在茶几上:“你老公每天待在家里,怎么可能有外遇?”
“呶。”顾音如伸出一根纤细食指。
那根食指来到了宋泽眉间。
“他出轨的对象就是你老婆。”
啊????
宋泽满脑子问号,他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就是阮舒姐啊。”顾音如扬手喝掉杯中剩余的酒,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那家伙藏的深哦,以前做编剧赚钱的时候,还留着一笔私房钱,平日里不拿出来,这几年就指着我那点工资过活,如果不是阮舒姐,我都不知道这件事。”她的语气自然随和,仿佛出轨的不是她丈夫。
嘭!
宋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不停摇头否定。
顾音如看着宋泽失魂落魄的模样,叹息道:“嘛,那天阮舒姐来找我的时候,我也是这样的表情。”
宋泽闭上了眼睛,仿佛在思索着什么,过了几十秒,才猛然睁眼,转头盯着顾音如,难以置信地道:“阮舒……阮舒她……不可能的……她答应过我的……再也……再也……”
“我就知道你不信。”顾音如从茶几里翻出个相机,宋泽发现,是一个sony的摄像机,她从里面取出内存卡,放入读卡器,插进液晶电视机的下面的电视盒里。
电视屏幕亮了起来,前半段全是黑影,没有内容。
“其实啊,这段视屏当时阮舒姐给我看过。”顾音如柔柔地叹息一声:“她给我两个选择,第一,站在徐富那儿,那样的话,她就会告徐富强奸,徐富那编剧工作,如果摊上刑事案件,这辈子就别想出头了,连带我财务总监的位置都保不住。”
“第二个选择就是和她合作,我们一起把这家伙账户里面的钱全部搞出来,然后我再离婚,把房子分了,就能甩掉只吃软饭的男人了。”宋泽听顾音如絮絮叨叨地说着,他在那一瞬间有种感觉,这位干练的财务总监,就像是在法庭里面呈上证据的律师,而他作为被告,即将面临死刑的判罚。
“不过后面徐富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,他跟我坦白钱的事情,然后想要告阮舒姐诈骗,结果后面嘛……我拿着这个视屏给他看,好好地吼了他一顿,说他想进监狱,我可不想有个坐牢的丈夫。”
“他那人。”顾音如嗤笑一声,满是不屑:“平时牛逼吹得震天响,碰到事情就知道缩头,最后我代表他出面,与阮舒姐把事情定性,不过阮舒姐也聪明,她一直没拿钱,就放在我手里。”
“不管怎么说。”顾法官终于下达了最后的死刑判罚通知书:“阮舒姐也没删视频,她说要和你摊牌,我也不太明白你们之间的事儿,反正就这样吧,快开始了。”
嘭!
先是很重的撞击声,好像是有人被压在了墙壁上。
“亲爱的……亲爱的,嘿嘿,你今天就把身子给了我吧……”电视机传来令人寒毛倒竖的声音,就像铁丝刮拉窗户的滋滋声那样恶心。
“不……我警告你……”是阮舒,是她柔柔弱弱的拒绝声!
宋泽心里猛地一抽,如果……他咬牙切齿地想,如果我在旁边,一定会揍死这个王八蛋。
该死,该死,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,起身准备关掉视屏,索性眼不见心不烦。
但也就是起身那一刻,狮子吼来到了他耳边:“给!我!坐!下!”宋泽还未恢复的病躯被吓得浑身一颤,他在顾音如面前站定,伸手想要抓住对方衣领,可顾音如丝毫不惧怕这位暴怒中的男人,挺起胸膛,甚至还冷哼一声。
两人就这样不甘示弱得互相瞪着。
直至画面里面,出现一对浑圆无暇的乳房。
乳房呈完美的圆形,形态均匀,弹性十足,桃色乳晕上点缀着肉色乳贴,正好罩住微微凸起的乳头,在白腻细嫩的乳肉衬托下,更显诱人。
里面男人的淫笑声更甚:“我早就想要摸摸你这对大奶子了,真他妈漂亮。””快放手……我警告……唔……”阮舒不断拒绝,口中却不断发出诱人喘息,就像在勾引男人继续探索。
宋泽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,汗水与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淌。
他哆嗦着伸向腰间,想要找出一支烟来,连掏几次后,终于发现自己这件病服根本没有。
就在这时,一支女士烟插到了宋泽颤颤巍巍的嘴唇上,是顾音如递过来的。火苗渐近,点燃了前段。
宋泽深深吸了一口,他嘴唇上点燃的,就像是自己的灵魂。
阮舒的求饶声仍在继续,而徐富则得意洋洋地威胁:“妹子,你想想看,你老公还在昏迷,不知道什么时候醒,你们这次家里着火,欠了一大笔债呢,老子可有的是钱,你只要让我舒服了,我随时掏出个十万,八万送你。”
“好……我……同意……但你要戴上避孕套……”饶是早就看过一次的顾音如,都忍不住在此刻啐了一口:“狗娘养的!”啊!!!
宋泽像是忍不住酷刑一般吼叫起来,他抽搐着,挣扎着,将受伤的自己丢在客厅的角落,以期望眼睛看不到就能远离这一切。
但电视机传来的声音仍旧源源不断传入他的耳朵。
嘶哈,嘶哈,男人激动的喘息声。
宋泽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,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。
紧接着是……
低沉的说话声,听不清楚,但徐富倒吸冷气的声音足以让宋泽明白,阮舒已经就范。他们……他们在做什么?
到底在做什么?
强烈的不安让宋泽忍不住想要回到客厅中央,可他做不到,也不想做。
阮舒求饶声早已停了,只能听到徐富不断地鼓劲声:“嘶……嘶……就是这样,妹子,你这么大的奶子,就得这样,嘶……”在做什么……
阮舒你在做什么……
愤恨的情绪越来越强烈,宋泽窝在角落,痛苦地抱紧自己。
然后是……
啪……啪……啪……啪……啪……
连续不断地肉体撞击声响彻在整个房间。
怎么……怎么回事……
“对,就是这样妹子,奶子再夹紧点……你看,你那奶头都硬起来了,真他妈漂亮!”
阮舒在……在用胸部帮他乳交吗?
用双手托着那浑圆的乳房,温柔地包裹住他的阴茎,乳交吗……是这样吗……心脏撕裂的疼痛不断传来,宋泽双手不停颤抖得合十,他在向上天祷告,在向满天神佛祈求,希望菩萨与佛祖告诉他这一切是一个噩梦。
然而
噗!啪!一声比一声响伴随着女人吃痛的呻吟。
听起来像是用手在拍打屁股。
宋泽见过徐富这个家伙,他很矮,比阮舒矮多了,他脑子里不由出现这样一个画面:阮舒跪在这个小矮子面前,用胸部尽力服侍着他,而这个熊猫眼袋的猥琐男人,高高地举起手,第一次击打在阮舒仅仅一握的纤腰上,第二次意识到自己很矮的男人,整个身体压过去,狠狠地击打在阮舒翘起的臀部上,令其发出吃痛地呻吟声。
嘶哈……嘶哈……
肉体撞击声越来越密集。
在一阵低吼声过后。
是一片寂静。
结束了……宋泽窝在角落,浑浑噩噩地想着:这一切结束了吗?
是菩萨显灵了吗?
然而。
神灵似乎没有将目光注视到这位可怜的男人身上。
他又听到了低沉的交谈声,似乎是徐富又在像阮舒威胁什么。
宋泽不关心,更不想听,可是……
嘶哈……嘶哈……
令他心脏骤然缩紧的吸冷气声音又出现了。
这次的声音更加急促,甚至出现了因为吸气太快的猪叫声。
与之伴随的是之前同样的肉体撞击声。
徐富的兴奋感明显不同,好像两人刚才达成了什么“协议”……“好舒服,就应该这样,妹子,这感觉真的太爽了!!!”宋泽此时无比痛恨自己的脑子,在男人声音叫出来的瞬间,他就明白了,徐富刚才与阮舒商量的是,把避孕套拿掉再来一次……阮舒同意了……她同意了,也就是两人之间没有了那层膜,是完全没有遮挡的……无套的乳交……
“太棒了……太棒了,妹子,你这奶子比我家黄脸婆的好太多了!!!”没有戴安全套……
痛苦与愤怒再次占据了宋泽胸膛,他想要离开这儿,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,大汗淋漓,久病过后的身体,根本不允许他离开客厅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射了……射了……妹子……”
嘶……嘶……
噗嗤噗嗤的射精声久久回荡在客厅里。
宋泽已经没有力气,也根本没兴趣想象阮舒那时是怎么样的状况,他很想打自己一拳,击碎他那濒临崩溃的大脑,可惜他连举起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啪嗒。
电视机关了。
一道阴影自宋泽背后靠近。
“阮舒姐说了,要把这个视频放给你看,”顾音如声音从背后传来:“但你却躲在角落里面画圈圈,真让人失望。”
“不过你也算是听了一整轮。”她继续说道:“阮舒姐说了,你如果不能接受,那就把门锁上,她就不会回来了,如果你能接受,那就把门开着,再也别让她回家。”
然后,顾音如看到了。
宋泽全身颤抖,像个幽灵一样站起,猛地扑到客厅大门前。
咔哒一声。
门锁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