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楚无双难得睡得沉实,日上三竿才起来,又一夜无梦缠绕,不由得心情大好,拉开窗帘,阳光迫不及待的涌进来,一室光芒,连角落里都暖意洋洋。
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吗?楚无双在心底问自己。
伸了个懒腰,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,推门出去,楚无双却愣住,勤快热心的三好学生郝红颜同学,正翘着二朗腿儿坐在沙发上,聚精会神的捧着一本小册子在看,周围,散落着花花绿绿的各种各样的小册子。
听到声响,郝红颜抬头,哇呀呀的就冲了过来,“双双,快来快来,我拿了好多宣传册,你看看,有没有喜欢的地方?”楚无双被郝红颜拖着坐到沙发上,顺手拿起刚才郝红颜正在看的小册子,只见上面赫然写着“日本鹤之汤温泉馆 鸳鸯同浴好似神仙”,楚无双嘴巴张得有鸡蛋大:“红颜,你,你竟然喜好这个?!”
郝红颜看清楚楚无双手里拿的小册子,脸一下子羞得像块大红布,一把抢过来塞到身后,嘴里嘟嚷着:“这么多介绍你不看,谁叫你看这个了,都怪卖旅游手册的那个老婆婆,老没正经的,非要把这个塞给人家,人家刚才只是好奇嘛,人家都没有看过这个……”
声音越来越小,楚无双要侧耳细听才听得清楚,又看看郝红颜货真价实的“红”颜薄脸,一下子乐倒在沙发上,直不起腰来。
短短两日,掐头去尾,认识不超过二十四小时,可是楚无双对郝红颜却越来越迷惑,眼前这个女孩,不温柔,不细致,却总是有本事让她笑得很开心,其实,她以前没那么爱笑的。
“算了算了,先吃饭再研究吧,我买了粥上来,皮蛋瘦肉粥,你要多吃一点才有力气出去玩。”郝红颜一边嚷嚷着掩饰刚才的窘迫,一边真的取出餐盒,掀开盖子,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粥。
楚无双一笑,刚刚想到她不够细致,没想到却体贴地买了粥上来。虽然声音不够温柔,可说得话却让人心里很温暖。
吃饭的间隙,楚无双细心地问郝红颜,有没有跟单位请好假,郝红颜说现在不忙,申请年假很容易,部长电话里答应了,下周回去补个申请单就可以了。
只是提到部长的时候,郝红颜丝丝地牙缝冒冷气,楚无双奇怪的问怎么了,郝红颜咬牙切齿的说:“没什么,那个老处女,一天到晚总找我麻烦。”楚无双更加奇怪,“她不是都准你假了吗,怎么还说是找你麻烦?”不提则已,一提郝红颜更加来气,“啪”的一声把筷子拍到茶几上,“给假就给假呗,非得阴阳怪气的来几句,‘红颜啊,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工作不容易,海产品就图个新鲜,你早去早回,我能等你,鱼虾可等不起啊。’娘的,现在都金融危机了,人家外国人都不吃鱼虾了,她还在那儿跟我装!”郝红颜粗声粗气的骂了通儿娘,又掐着腰细声细气的学了回老处女,把楚无双乐的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,心想女领导难侍候,以郝红颜粗枝大叶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直脾气,断不会围着部长赔小心,指不定跟部长结了多少梁子了。
两人饭毕,经过商量,决定先乘车去有山有水的太阳峪,在那里住一晚,第二天下午乘船,去海岛上再住一晚,乘船回来后,去温泉泡一泡,顺便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,五天四晚的行程很快搞定,两人决定今天准备东西,明天一早就出发。
当初说好,一切费用楚无双负担,郝红颜做导游即可,可郝红颜虽然粗线条,到底还是女孩子,想到楚无双跟自己年纪相仿,顶多工作两年,她又不像自己,吃家里用家里的,一个人生活,应该不会有太多积蓄,所以虽然没有推辞,暗地里却准备多承担些路费,去买汽车票的时候,两人起了争执,楚无双看着柔弱,性子却执拗,郝红颜到底没有争过她,自己生了一路的闷气。
下午逛得累了,两人坐到仙踪林里喝奶茶,楚无双知道话如果不说明白,这一路少不了还有得争,便对郝红颜说:“红颜,说好的事便不要改,这一次费用我来承担,下一次有机会,你再做东。”郝红颜摇摇头,还想说什么,楚无双却突然说:“不要因为钱替我担心,当初父母分开,贫贱夫妻百事哀,如今各自有了新家庭,妈妈再嫁得很好,爸爸也争气,多年奋斗终于苦尽甘来,他们都会给我很多的钱,我虽然收下的不多,但也足够生活了。现在要钱还有什么用呢,家都没了。”声音不算低落,仿佛讲着别人的往事,只是隔了难堪的岁月,到底是蒙了尘,带着旧日郁郁的味道。
郝红颜听得心中难过,她的家庭虽然不是大富大贵,但二十几年的日子,都是在父母膝下承欢,有家可以遮风挡雨,想一想父母各奔东西,楚无双弱小而孤伶的身影,就算她没有品尝过人间的愁苦滋味,也知道那必是绝望地到了极点。
不由地伸出手去,握住楚无双柔弱冰凉的手,楚无双便任她握着,时光骤然回头,分神间,只能静静等待,等待它再次悄悄地走远。
“好了,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楚无双先打破了沉默,悄悄抽回已经温热的手,郝红颜吸吸鼻子,“双双,以后有我,你就不会那么孤单了。”
楚无双手停在半路,顿了一下,赶紧缩回来捧住杯子,低头不语的吸吮着奶茶。
这个家伙,不冒失的时候,煸起情来,竟是这样叫人感动。(未完)
(接上)
郝红颜拎着大包小包,哼着小曲儿回了家,一进门郝伯母就怜爱的嗔怪她,“你这丫头,整天在外面疯玩,也不知道人家王清朗受不受得了你。”
郝红颜一愣,差点脱口而出,“王清朗是谁?”好在她虽然粗枝大叶,倒也还算机灵,一个王字刚刚对了个口形,夭折在半道,吐吐舌头又咽回去了。
“哪天啊,叫王清朗来家里吃个饭,你俩认识也有些日子了,来家里坐坐也是应该的。”郝伯母跟着后面絮絮的说着,听这话的意思,是已经把王清朗看成准女婿了。
“妈!”郝红颜甩了个娇声儿制止住郝伯母的长篇大论,郝伯母却会错了意,“哟,提到王清朗,你还会害羞了啊?”
郝红颜不理妈妈,进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小呆。
短短的两天时间,她竟然能够把王清朗忘了一干二净,就算她侠女风骨,这也太铁石心肠了。
其实当初,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王清朗,她一直对男人不抱太大希望,可是女大当嫁,总该谈一场恋爱,找一个合适的对象结婚生子,过平常人的日子吧?
郝红颜摇摇头,很多时候,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,在她看来,生活便是自由自在,开开心心,不求甚解的日子,其实没什么不好。
凡事看得太明白了,就会不快乐。
一边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,把王清朗的事儿跟妈说清楚,一边站起来,收拾今天买的东西,无非是些旅途必备品,还有一些零食,防晒油之类的,东西看着轻巧,杂七杂八,装起来也是满满一包,楚无双本来要和郝红颜分摊些,郝红颜说拿人家的手短,既然她不出钱,就出力好了。
话是这样说,可楚无双当然明白,郝红颜是看她连三块豆腐都拿不起来的柔弱样子,怕累到她,所以她给了郝红颜一个明了的灿烂微笑,郝红颜只觉眼睛微微刺痛,晃得有些睁不开眼,又舍不得把目光拿开。
娘的,老天爷真不公平,凭什么把她生得那么美,郝红颜嘟嘟嚷嚷地叹红颜薄命,又忍不住想起楚无双,她真是美,便只是坐着,也像画中女子一样迷人,笑时清雅如茉莉初绽,静时恬然如芙蓉朵朵,就算偶尔忧郁一下,也像瞬间盛开的一树梨花,叫人忍不住想要摘过来揉碎在怀里,心都跟着疼起来。
是夜,楚无双也整理好了自己的行囊,她来时带的东西便不多,如今全部装好,也不过只是一个背包。
关了灯,躺下来,睁着眼睛沉浸在黑夜里,恍惚间想起,少年时候,爸爸妈妈都不要她,奶奶忙着做饭洗衣,她总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玩耍,那时候,她好想有一个快乐的小伙伴,拉着她的手跳啊,笑啊,闹啊,拉着她的手,不停地奔向远方。
郝红颜,如果我早一些认识你,该有多好?
楚无双忆起旧事,心下怅然,辗转许久才沉沉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