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狐阳浓眉一挑,阴恻恻道:“碧姑娘?花兄,这次你可不会看走眼吧?”
花落尘面如土色,悄悄往后挪了半步,道:“人可以易容改扮,这宝剑,可做不得假。二位,恕我少陪了。”
话音未落,他连屋里那衣衫不整双乳裸呈的霍瑶瑶都不敢多望一眼,拔地而起跃上屋檐,竟慌不择路从房顶展开轻功就逃。
令狐阴抬眼望着手中持剑的翠衫少女,满目疑惑,缓缓道:“碧姑娘,你深夜到此,所为何事啊?”
崔碧春并不答话,剑尖斜指半垂,绣着翠绿丝线的软底布靴向前一踏,一步步往房门走近。
那双漆黑如墨的妙目,每走一步,杀气便浓烈几分。
令狐阳尖啸一声,长臂舒展,沉腰便要出手。
但令狐阴双足一顿,出手将哥哥猛地一扯,喝道:“走!”
这一声暴喝出口之时,崔碧春掌中的宝剑碧痕已破风而起,化作一道惨青寒光,直取令狐阴喉头。
能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,阴阳兄弟纵然功夫称不上一流,眼力却绝不会差。
剑光方起,令狐阳就失去了出招的胆气,借着弟弟一扯之力,扭身往屋顶逃去。
令狐阴救哥哥那一招失了先机,眨眼间剑光如电而至,惊得他通体发寒,百忙之中气贯双腿,拼死施展身法一蹬,离弦之箭般往后射出。
他身形小巧玲珑,分量也轻,这一下施展出毕生所学,的确逃得够快。
饶是如此,碧痕那一剑之威仍是将他从小腹到大腿划出一道,衣衫尽裂,皮开肉绽。
崔碧春一剑得手,纤腰一拧,寒星凌空斜划,追击而至。
但此时令狐阳已到屋顶,他手长脚长,脑门顶着冷汗趴下一抄,把身在半空的弟弟揪住,猛地向上提起。
这兄弟二人协同作战不下百次,默契十足,应变迅疾不过是弹指间的功夫。
但同样是弹指之间,被凌空提起的令狐阴脚下,碧痕就已追刺过来,几乎擦着鞋底杀过。
令狐阳若慢上一霎,令狐阴伤及腿脚,面对这要命的碧姑娘,怕是再难有半分生机。
兄弟两个心胆俱裂,哪里还敢伺机反击,一上屋顶,就不约而同将轻功运到极致,互相提携牵扯,飞一般逃走。
崔碧春并未追击。
她仰头看一眼屋檐,侧耳听了听周围动静,缓缓收剑回鞘。
寒锋敛匣,刹那间,她的人也消去八分锐气。
直到身上残留的杀意尽数不见,她才迈开步子,走进屋内。
金祖耀满面冷汗,仅剩可动的眼眸转向崔碧春,颤声道:“来的……可是一剑夺命碧罗裙,崔碧春?”
崔碧春点点头,左掌向后一拂,带上了房门。
金夫人早已骇得软在床上,不觉将手里握的剪刀都顶进颈中一点,渗出一粒猩红血珠。
崔碧春微微皱眉,信步走过金祖耀身边,碧痕一抬,连鞘刺出,打飞了金夫人手中的剪子,道:“我无意害你们。”
“可你也是要犯!”金祖耀的气息因紧张而格外急促,“方才那些江湖大盗杀的公门中人,加起来也不到你的零头吧!”
“我不杀你。”崔碧春随手拿起一条单子,返身丢在霍瑶瑶身上,遮住了她半裸娇躯。
“别的事情你也休想!”金祖耀怒道,“我一家老小就是死在眼前,我也绝不帮你们这些江湖匪类去害玉捕头!”
崔碧春缓缓将单子在霍瑶瑶颈前、乳下、小腹三处扎紧,才道:“我是来找她的。”
一直装傻等待时机的霍瑶瑶顿时就是一愣,“找我?你……你这女煞……不是,碧姐姐,你我素未谋面,往日无冤近日无仇,找我做甚?”
崔碧春却不回答,带上一只金丝手套,蹲下将她被割开掉落的衣服仔细检查一番,捡出一个小包,一个钱袋,一个香囊,和一些零星小物。
她用布一包,揣进怀里,起身道:“你跟我走,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霍瑶瑶干笑道:“碧姐姐,我……我被花落尘用独门手法点了穴啊,这哪儿走得动。要不……你给我解开?”
崔碧春微一摇头,过去弯腰张臂,将她一提夹在腋下,转身便走。
霍瑶瑶慌了神,赶忙道:“金牢头还中着我毒针呢!”
崔碧春闻言一怔,左右打量一眼,一伸手将霍瑶瑶丢在桌上,死鱼一样打横放着,掏出怀里刚才那一堆东西,借着灯火微光仔细打量起来。
霍瑶瑶三寸不烂之舌仍不忘发功,陪笑道:“碧姐姐,这是我自行调配的毒药,用的是我在山谷捡到的古老毒经,你自己琢磨,明天天亮也想不出个结果。不如这样……”
才说到这儿,崔碧春已经从那一堆东西中捏出了一根中空细针,放到鼻前嗅了嗅,反手就扎进了霍瑶瑶的脖子。
“你……你这……”
“哪个是解药?”崔碧春拍了拍霍瑶瑶的面颊,问道。
这摆明是要先在自己身上测试,霍瑶瑶只好哭丧着脸道:“香囊,香囊有夹层,从绣的小凤凰嘴上捏开,挤出来的小黑丸,两颗。”
崔碧春挤出四颗,果然把两颗先喂进了霍瑶瑶的嘴里,等她混着口水咽下,又在旁拿住腕脉,以内力帮她催化药性,看确实面色转为正常,才转身走到金祖耀面前,捏开他的嘴巴将药弹了进去,一掌拍在喉头送药下去。
跟着,她再次将霍瑶瑶夹在腋下,起身便走。
“碧姐姐,你行行好,帮我揉揉穴道,我自己能走,不也方便很多么,你瞧瞧……我这跟破口袋一样被你夹着,也太不像样子了。”
“碧姐姐,碧姐姐,我一身东西都在你手上,你武功这么好,难道还怕我害你不成?”
“碧姐姐碧姐姐碧姐姐碧姐姐……你、你倒是说句话呀,这大半夜的你带着我这么走,我心里好害怕呀。”
“碧姐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崔碧春突然开口,沉声说道,接着身形一转,闪到旁边,将霍瑶瑶立在一棵树下靠住。
霍瑶瑶这才看到,前方小道上,站着一个和她方才改扮的形貌一模一样的影子。
她顿时惊叫出声,“奚老三?”
奚无坎微微一笑,拱手道:“碧姑娘,久仰。”
崔碧春默不作声,只是垂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。
霍瑶瑶吞了口唾沫,觉得今晚莫不是犯了太岁,心下暗暗有些后悔,扬名立万可去的地方多的是,何必要来这注定要群雄混战的地方掺一脚。
她自以为几样本事都有大成,可到了这儿才发现江湖之大,她这八尾狐狸怕不是要被人做成皮帽子咯。
崔碧春盯着奚无坎的肩头,缓缓往前踏了一步。
奚无坎的眼中笑意消失,也向前踏了一步,手在腰带上一抹,一柄软如白蛇的细剑就落在了他的掌中。
霍瑶瑶瞪大眼睛,这才知道奚老三以剑法扬名,为何她偷偷看了几次都没找到剑在哪里。
崔碧春默不作声,又向前踏出一步。
奚无坎目光闪动,冷冷道:“崔碧春,我此次收的银子里,没你这条命。”
崔碧春缓缓再踏一步,道:“那你为何拦在此处?”
奚无坎淡淡道:“我要杀的人,若有人要救,我总要先来试试深浅。”
碧痕微微抬起数寸,指住了一地清冷月色,崔碧春又踏一步,道:“那你已可出手。”
奚无坎左掌抬起,二指一捏,将那软剑弯成一个圆弧,但并未出手,反而向后退了一步。
“你怕了?”
奚无坎微微一笑,突道:“昔年朝廷有位忠臣,官拜兵部尚书,姓崔,因边关守将魏宸谋逆一案仗义执言,惹来雷霆震怒,一家老小,死的死,充军的充军,仅有两个本要被送去当营妓的年幼女儿下落不明。碧姑娘,你说巧不巧,他们也姓崔呢。”
崔碧春垂目望着自己剑尖,墨玉般的眸中古井无波,淡淡道:“佞臣已死,前尘往事,一笔勾销。”
说着,她又往前连踏两步。
两人之间的距离,已不到一丈。
“崔姑娘定力过人,在下佩服。”奚无坎却又往后退了两步。
他松开手,真气贯入软剑,剑锋登时竖得笔直,他出指一弹,弹出龙吟般一响,笑道:“年纪轻轻,能有如此修为、心境,在下自叹不如。就此别过,告辞。”
他正要拧身施展轻功离开,崔碧春却又踏上了两步。
他的瞳孔顿时收缩,目光森冷如冰,唇角却还带着微笑,道:“难道,你又想讨教两招么?”
崔碧春的剑又抬高了数寸,冷冷道:“我要救的人,若你要杀,我为何不在这里,先杀了你?”
奚无坎望着那寒光闪闪的剑锋,忽而笑道:“忠臣热血,凝冤化碧,崔碧春,你就不想问问,我是如何知道你这些事情的么?你的身家背景,江湖中可并没几个人知道。”
崔碧春的脚步突然停住,她秀眉微蹙,轻声道:“你的雇主,是朝廷大员?”
奚无坎等的就是这一刻。
生死相搏,一念之仁就可能会失去先机。
只要崔碧春对他所知晓的事有一丝一缕好奇,她的剑就会慢上半分。
对他来说,这已足够。
内功催动,软剑如蛇信般疾吐而出,咬向崔碧春的咽喉。
可崔碧春的宝剑,本就有个可以将剑刃弹出的机关。
她左掌一捏,锵的一声,碧痕便已在机关与内力的配合下飞射而出,撞向刺来的软剑。
奚无坎面色一变,将劲力化刚为柔,缠向碧痕。
但崔碧春左臂一舒,竟用剑鞘直刺向他的喉头。
奚无坎不得不侧肘一磕,消解格挡。
一招之间,崔碧春就将碧痕握在手中,咻的一声,苍青寒光便已破空而起。
叮叮叮。
三声轻响。
奚无坎远远一掠,退开数丈之遥。
他面上一片苍白,胸腹纵横交错两道血痕,手中软剑已经断了长长一截。
不过三招,胜负已分。
奚无坎口唇微颤,沉声道:“崔碧春,你的功力,倒真不可同日而语……是如意楼的功劳么?”
崔碧春却不回答,只是冷冷盯着他问道:“是谁雇你来杀玉捕头的?”
奚无坎深吸口气,冷笑道:“吃我这行饭的,没了命,也不能没了行规。再说,你当真觉得今日就能把我留下了?”
最后一个字才一出口,他突然双肩一缩,整个人像后飞一样纵了出去,双肘同时抬起,一连放出七点寒星,封住崔碧春追击的路线。
崔碧春剑光一圈,将暗器尽数打落,微微蹙眉,没有去追。
她也不必去追。
因为她知道,从她拎出霍瑶瑶起,这次和她一起行动的搭档就已经到了。
这世上,怕是不会有人比那位更想救玉若嫣。
那么,奚无坎当然不会有机会逃掉。
果然,奚无坎的身形还没落地,旁侧屋檐之上,一个修长的影子就已经鬼魅般飘落下来,月光之下,一双比皓月还白嫩几分的赤脚踩着无齿木屐轻轻一点,就先一步冲到了奚无坎将要落地之处。
奚无坎视线一扫,见到那玉足脚趾竟俱染点点猩红,当即连心都凉透,怒喝一声在半空强行拧腰出剑。
可惜他全力一纵没有半分留手,此刻旧力已竭新力不继,哪里还能使出几分真气。
那窈窕倩影冷笑一声,指间发钗一闪,就已洞穿了奚无坎的右腕。
奚无坎闷哼一声,软剑掉落。
她发钗一抽,又是一刺,没入奚无坎腰后悬枢穴中,左掌一切砍在颈后,屈膝顶在他膝弯,三招一气呵成,跟着拎住腰带顺势一提,就将他死鱼一样拎在手中,脸上笑靥如花,道:“看来,得让我试试,你奚老三的骨头有多硬了。”
奚无坎连提三次真气,可受创颇重,发钗还深深插在腰后骨节之间,颈后中那一掌更是险些将他劈晕,垂头望着那一双玉润雪足,胸中气血翻腾,颤声道:“雍素锦……你我……本是同道……你为何……”
“同道?”雍素锦柳眉半挑,拎着他往崔碧春那边走去,冷笑道,“你跟拿钱杀猪的才叫同道,与我有个屁的关系。”
奚无坎咽下口中一团腥咸,心知自己在劫难逃,喘息道:“雍素锦,崔碧春,你们两个……也都是在六扇门的鹰爪孙手上吃过不少苦头的,为何要不辞辛苦来救玉若嫣?莫非……你们真都成了如意楼的走狗么?”
“你废话太多了。”雍素锦不耐烦地丢下一句,突然抬手将奚无坎的裤子撕去一块,露出了一片劲瘦有力的屁股,接着笑道,“你没资格问话,再多问一句,我就把你下面脱光挂在县衙旗杆上,这些日子塘东县来了不少江湖高手,你愿意借此扬名,我就好好帮你一把。”
奚无坎面上一阵发青,可夜风吹过屁股,凉飕飕足以证明雍素锦并非说笑,脸上变了几变,终究不愿死前还受那奇耻大辱,愤愤闭上了嘴。
崔碧春已经拎上了霍瑶瑶,见雍素锦过来,问道:“先前那三个呢?”
雍素锦指了指自己的脚趾,“没看见么,新涂的。色咪咪那个我拧断脖子扔进猪圈喂母猪了,那阴阳怪气两兄弟,我挂到树上,也算提醒下不知好歹的混帐,还要命的就快滚。”
崔碧春略一颔首,道:“好。”
霍瑶瑶看着奚无坎转眼之间就被炮制得犹如一头死猪,浑身上下冷汗直冒,瞟了一眼雍素锦,结果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目光,吓得裤裆里头都是一酸,呻吟道:“雍……雍姐姐,小妹……小妹一定……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两肋插刀愿效犬马之劳,你们要我进如意楼我就入,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,千万……千万饶小妹一命啊。”
雍素锦伸手在她光滑小巧的下巴上一勾,笑道:“我盯了你这狐狸五天,你是什么东西我看得清清楚楚。不必跟我玩这一套,把你八条尾巴好好收着,我觉得你听话,你自然可以平安无事,否则……哼哼,我可没兴趣让你进如意楼,还是断了你的手筋脚筋,找个暗娼窑子丢进去,让你给我赚点闲散银子吧。”
这话要是别人来说,霍瑶瑶兴许还能当成吓唬,可雍素锦这个邪门妖女名声在外,真干出来不足为奇,当即捣蒜般连连点头,一连声地表忠心,唯恐真成了某个下贱地方的肉囊子,贩夫走卒撒把铜钱就能进来快活一遭,那才叫生不如死。
和崔碧春不同,雍素锦有一搭没一搭,总算能和霍瑶瑶聊着,这让霍瑶瑶多少安心了几分,她对那条三寸不烂之舌颇有自信,起码,先保住一条小命再说。
很快,崔、雍二人就径直离开县郊,一路走到近山傍林的一栋废弃护林木屋,开门进去,燃起灯火,这才把手中两个俘虏放下。
花落尘的点穴手法虽然独特,但功力不深,一番颠簸,霍瑶瑶双脚已经隐隐感到酸麻,估计小半个时辰就能恢复行动。
她当然不敢表现出来,依旧直挺挺躺在板床上,侧脸望着地上被雍素锦补了几钗瘫软如泥的奚无坎,一边暗自庆幸,一边亲亲热热道:“雍姐姐,你专门把奚老三带回来,是要审他吗?”
这话当然是明知故问,但霍瑶瑶这么一问,就把自己无形中放到了雍素锦这一边,她拼命想要潜移默化,也是求生的一招。
她一直都知道,花落尘那样的淫贼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有她得手的机会,对她来说,最危险的从来都是不会被她女色所惑的其他女人。
雍素锦将裙摆一拉,坐在凳上,轻轻抚摸着纤巧足踝,笑道:“不然呢,难不成要和他拜天地么?可惜,我妖花有主咯,可不能再叫旁人占了便宜。”
霍瑶瑶赶忙陪笑道:“呀,不知是哪位翩翩公子,能蒙雍姐姐这样的绝代佳人青眼有加呢?”
“一个难缠的小色鬼罢了。”雍素锦瞄了崔碧春一眼,向外使了个眼色。
崔碧春颔首起身,推门出去,衣襟风声轻响,转瞬去得远了。
霍瑶瑶听雍素锦口吻娇俏中带着几分亲昵,心知那小色鬼起码是个能叫她存着几分情意的人,便满嘴抹蜜,笑道:“能叫雍姐姐说一句名花有主,怎会是个寻常的小色鬼,必定是什么浊世翩翩佳公子,只是禁不住雍姐姐国色天香美貌绝伦,才显得过分风流罢了。”
“看来,油嘴滑舌多半能算你一条尾巴。”雍素锦咯咯一笑,走到床边坐下,“你也是个懂事的,我就帮你先把穴道解了吧。”
霍瑶瑶心里一喜,知道这种仇家颇多的女魔头必然有什么独门密法,为了显她之能,当即便道:“雍姐姐有所不知,这花落尘点穴功夫十分独到,全仗着这手绝技采花盗色,可不是寻常法子能解开的。”
“我用的本也不是寻常法子。”雍素锦从头上摸下一根木簪子,几绺秀发随之垂下,落在白里透红的小巧耳畔。
霍瑶瑶一怔,正要开口询问,就觉臀后一凉,裤子竟被扯到了膝窝,旋即臀心陡然一涨,那根木簪的大头竟然捅进了肛口之中,连半点唾沫也没抹,热辣辣就是一阵疼。
“哎呀……雍……雍姐姐,你、你这是……这是作甚……可别……别如此为难小妹啊……”她一下惊得魂飞天外,心道莫不是这女魔头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嗜好,打算把她当作玩物不成?
话音未落,雍素锦一根手指又伸到了她的处子幽径之外,紧贴着桃源泉眼轻轻一按,和臀缝里的木簪头将她会阴挤在一起。
旋即,一股阴狠真力猛地戳刺进来,利针一样扎进了任督二脉交汇之处,疼得霍瑶瑶尖叫一声,双腿弹起,两只手连连拍向床板。
她拍了两下,才惊愕地扭头道:“这……就解开了?”
雍素锦哼了一声,不屑回答,抽出木簪,略一蹙眉,走到地上面色惨白的奚无坎身边弯腰蹲下,抬手捏开他嘴巴,将那木簪子染了脏污的大头径直塞了进去。
奚无坎目眦欲裂,一口咬下,但雍素锦已将木簪抽走,他当即怒道:“妖女!士可杀,不可辱!”
雍素锦笑眯眯用那还粘着他口水的木簪在他面颊上来回蹭了蹭,悠然道:“你死猪一样落在我手里,什么可,什么不可,还轮得到你说了算么?我这就脱了你的裤子把你那活儿掏出来来用刀雕花,你能怎么样?你很生气啊?抱歉,我是妖女哎。”
奚无坎怒到气血逆行,一张面皮红得几乎从毛孔渗出血珠,颤声道:“有种……你就杀了我!”
“我没种啊。”雍素锦眼中精光闪动,笑道,“我既没种,也怀不了别人的种,你还有什么话说么?”
奚无坎强行定了定神,沉声道:“没有,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有用的。”
“好,够硬气。”雍素锦起身拍了拍掌,扭身看向已经整好裤子的霍瑶瑶,往她身边一坐,将她惊得兔子般一跳,“八尾狐狸,霍瑶瑶?”
“雍姐姐,您有何吩咐,只管开口就是。小妹必当竭尽全力,赴汤蹈火在所不辞。”
雍素锦缓缓道:“江湖之中,奇门异术高手屡见不鲜,这些人呢,都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武功修炼得不怎么样。以你的年纪,身手算是好的,为人也颇警觉,我盯上的人,能几次险些发现我的,不多。”
霍瑶瑶眼珠转了两圈,陪笑道:“不、不敢当。行走江湖,果然还是雍姐姐这样手上功夫好的才叫厉害,奚老三我都不敢去打招呼,结果被你手到擒来,小妹真是选错了路,悔之晚矣,悔之晚矣啊。”
雍素锦娇笑道:“你这拍马屁的手艺我就不问了,你说说,你都擅长哪八样本事啊?”
霍瑶瑶立刻道:“小妹没那么厉害,八尾狐狸,是被我骗过的,说我差一条尾巴就能成妖。可不是八样本事的意思。小妹……也就易容改扮,提嗓控音的本事还过得去,无奈经验不足,这趟不就栽了。”
雍素锦语调陡然转冷,寒气森森道:“哦?是么?霍姑娘,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臭男人,你难道不知道,女人才是最擅长为难女人的么?”
霍瑶瑶哆嗦了一下,忙道:“小妹……也还有点雕虫小技,可那都……不值一提。不值一提。”
“可我怎么听说,你有样本事,能帮我审一审奚无坎呢。”雍素锦将脏了的木簪丢在地上,取下一支发钗,秀目微斜,似笑非笑地望着她,“你当真想不起来?”
霍瑶瑶摸向颈窝,用裹在身上的被单擦了擦冷汗,朱唇颤动,轻声道:“小妹……是学过点移心摄魂的法子,可对奚老三这种刀头舔血的高手,决计用不上。”
“为何?”雍素锦眼前一亮,她似乎早就在等这句,“这门功夫,条件苛刻么?”
霍瑶瑶略一沉吟,发钗当即就在她眼前一闪,她哆嗦一下,赶忙解释道:“雍姐姐,这本事和内力强弱之类无关,就只是靠技巧精熟,然后从心志上分个高下。凭我的本领,仗着美色应付一些登徒子兴许还行,崔姐姐要是不来,我大概能靠那法子找机会制住花落尘,奚老三这种高手,冷漠坚定,我施功不成,可要遭到反噬,心神大损的。”
雍素锦冷笑道:“你直接说吧,这门本事要想成功,需要什么条件?”
霍瑶瑶愁眉苦脸道:“雍姐姐……”
哆的一声,那支发钗就已钉入到床板之中,对穿而过。
霍瑶瑶一个激灵,道:“一个,是要有时间,至少,得能在一段时间内频繁和那人目光交错,这本事全凭眼睛,几种小器物和言语都是辅佐而已。另一个,就是那人心志不能太强,要么全面压倒,顺利得手,要么,就得寻到对方的弱点,设法利用。比如花落尘,就是贪花好色,让他摸着我的奶,他肯定没什么心志坚定可言,那就是我得手的好机会。所以、所以我得对目标有起码了解才能下手,这奚老三,我什么都不知道,肯定不成的。硬要去试试,多半要反震得我吐血。”
雍素锦缓缓把发钗拔起,纤细雪白的指尖轻轻搓着锋利的前端,轻声道:“若是这种功夫,练得极好的呢?”
霍瑶瑶思忖道:“这……这种邪道杂学,我当初钻研也是因为练武太苦,真吃得苦的,都去学武了吧。龙十九和七巧童子名声这么响亮,也没听说能随心所欲将人控制的。”
雍素锦又问道:“要真就有这么个高手呢,他能做到什么程度?”
霍瑶瑶这才隐约发觉,自己其实才是被盘问的那个,她扭过头,望向雍素锦的眼睛。
雍素锦神情一凛,迅速转开脸去。
霍瑶瑶这才笑道:“雍姐姐,你看,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频繁和人对视的。我要再拿点辅助的小器物,你肯定更加警觉。”
“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。你若是得手,都能做到什么?”
霍瑶瑶抿紧樱唇,寻思片刻,轻声说:“能问出一些心底不太深的秘密,若是那人肯配合,就能什么都问出来,包括那人自己可能都想不起来的事儿。简单用的话,就只有这样。要是能多得手几次,或者得手后有一段比较充裕的时间,还能……让人的神智受到影响。但具体能影响到什么地步,我也不清楚,哪有人会叫我一次次这么折腾啊。”
雍素锦一字字问道:“能让人去杀自己本不想杀的人么?”
霍瑶瑶一愣,她心思机敏,马上道:“雍姐姐,您要是觉得玉捕头杀世子是受了摄魂类的奇门招数控制,那也太高看我们了。的确,这门功夫是能让中招的人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,可受控状态下的人跟平时大不相同,世子是玉捕头的未婚夫,岂会看不出来。倒是还有暗号之类的方式可以埋于心底临时起效,可那指令绝不能太过复杂,而且得和那人自身心底的倾向相合才会长期有效,你总不能说……玉捕头一早就想杀未婚夫吧?再说了,暗号谁说都会起效,要是下了个杀人的指令,世子不说怎么办?要是旁人大庭广众说了,玉捕头岂不是要在唐家堡杀个血流成河?雍姐姐,你们如意楼要是想救玉捕头,我看还是换个法子脱罪得好。”
说着说着,她见雍素锦面色不善,忍不住悄悄往边上缩了缩,“雍姐姐,小妹……真的没有骗你,你……你别生气啊。”
雍素锦坐在床边,默然片刻,起身笑道:“你这已经帮上不少了。接着,还是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吧。心志坚定的时候那法子不易起效是么?”
霍瑶瑶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,也不知她要做甚。
雍素锦走到奚老三身边,眼中寒光一闪,娇笑道:“奚无坎,你也不必告诉我是谁要对玉捕头下杀手了,你做个好人,来帮我试试这狐狸的摄魂功夫。半死不活的废物,想必心志就坚定不到哪儿去了吧。”
奚无坎一愣,还没开口,那只纤巧白嫩的玉足,就已穿着木屐狠狠跺向了他的胯下。
“啊啊——”凄厉的惨叫,顿时从破木窗中传了出去。
两个时辰后,崔碧春踏着一地清辉快步折返,一眼看到门外等着的雍素锦,提气一纵,落在她身前,用眼神询问。
雍素锦摇了摇头,叹道:“我也说不好,这法子,确实没我想得那么厉害。起码,得是个知道玉捕头把柄的人才能做到。”
崔碧春疑惑道:“无人知道么?”
雍素锦咬牙道:“除了我,恐怕只有王府里,世子的亲人才有一丁点可能知道。可若是那样,玉捕头就成了他人争权夺利的刀,必定要被杀人灭口。”
崔碧春皱眉沉吟片刻,道:“叫他拿主意吧。既然他接了你的银芙蓉,就一定会全力帮你救出姐姐。”
雍素锦不悦道:“我说过很多次了,我没有姐姐。”
崔碧春知道失言,当即闭口不再应声。
雍素锦从怀中摸出一张纸,递给崔碧春,道:“这是霍瑶瑶写下的全部东西,应该对他有用。你找地方传过去吧。这儿的牢房九成九就是个幌子,你告诉他,玉捕头绝对还在唐家堡,不会被送到这儿来。马上,我就往唐家堡去。”
崔碧春接过,略扫一眼,蹙眉道:“他叮嘱过,不许你擅闯唐门。”
雍素锦的薄唇微微一动,冷笑道: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,碧姑娘文官家里的千金,怕是不懂吧。”
崔碧春淡淡道:“途有所不由,军有所不击,城有所不攻,地有所不争,君命有所不受。此篇出自兵法九变,你可知同章之中,将有五危,其一便是必死可杀,你又懂么?”
“必死可杀?”雍素锦当然不懂,哼了一声,笑道,“我要杀的,的确都是必死的。”
“这句的意思是,固执死拼的将领,会惹来杀身之祸。”崔碧春不徐不疾,道,“家父惨遭冤屈之前统领本兵,为一部之首。我三岁便要读兵书,练刀剑,雍姑娘,君命受与不受,我比你更懂。”
雍素锦面色变了几变,左掌一垂,脚下微微一侧,便想硬闯。
崔碧春指尖按住碧痕剑鞘机关,沉声道:“雍姑娘,唐门中人行事一贯诡秘见长,你当真就有九成把握,他们绝对不会将玉捕头押送至此么?”
她难得说如此多的话,抑扬顿挫略显生涩,“如你所见,消息流出已有一段时日,这小小塘东,却只来了些阴阳兄弟般的废物,唐家堡照旧戒备森严。你不觉得,这若是个转移视线的圈套,未免太明显了么?”
雍素锦眉心微蹙,沉吟不语。
“你见惯风浪,照说这种手段不会全无察觉,关心则乱,你且注意分寸才好。江湖中想要你性命的,只怕并不比玉捕头少。”
雍素锦一笑,道:“我一个混世妖女,才不在乎这些。你难得长篇大论啰里吧嗦一次,好,我便给你几分薄面,在这儿等着。我倒要看看,这虚虚实实的把戏,最后揭开个什么底的骰盅。”
“如此便好。”崔碧春不再多言,将那纸收进怀中,匆匆离去。
约莫一刻功夫后,塘东郊外的小村庄中,扑棱棱飞起了十余只灰黑色的信鸽。
夜色之下,那些信鸽一闪而过,极难察觉。
可经过一片林子时,枝叶间一阵轻响,数支短弩齐射,将信鸽打落两只,细细簌簌之声旋即响起,惊飞夜鸟一片。
剩余的鸽子继续飞远,转眼间,就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。
鸽子身上的消息,当然是要送给南宫星。
莫说有雍素锦这层关系,光是冲着玉若嫣江湖四绝色之一的名头,生性风流的如意楼少主也不会坐视佳人含冤殒命。
早先一面之缘,已足够他判断,玉若嫣绝不是无缘无故对未婚夫妄下杀手的疯女人。
玉若嫣从小被王府收养长大,镇南王一家对她来说恩比天高,世子为人敦厚,仪表堂堂,又肯不顾身家门第差别让她高攀正室,如今婚期将至,能有什么理由让她抢下宝剑痛下杀手?
寻常法子必定做不到,所以南宫星才遣出雍、崔二人,去从此次赶来的正邪高手中找一个奇门外道之术精湛的,去查个可能的方向出来。
可南宫星并未静等在原处,江湖风波一日数变,他片刻不敢耽搁,已经往唐家堡赶去。
按他原本的安排,若有后续消息,将有专人转交。
但这几只鸽子带来的消息,却没能传到他的手上。
鸽子落下,早已等待在此的人当即取下了字条。
字条上是如意楼的暗记,并不怕生人截取。
只不过,那人还未将字条上的内容读完,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,就已穿过了他的后心。
血还未冷,那些字条就被拢到一起,连着尸身房屋付之一炬。
直至清晨,火光才渐渐消失,留下一片残灰。
一道清风吹过,吹散飞灰,吹往远方,拂过南宫星微湿的额头。
他翻身下马,抬手托高斗笠,望向细密烟雨中,翠山碧谷间的袅袅晨烟。
东川郡,唐家镇,唐家堡,已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