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医术初成炼神药,草庐破处纪晓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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倚天屠龙,采花邪淫记

第4章 医术初成炼神药,草庐破处纪晓芙

作者:豆子 字数:32.6K
胡青牛一抓到张无忌手腕,只觉他脉搏跳动甚是奇特,不由得一惊,再凝神搭脉,心道:“这娃娃所中寒毒十分古怪,难道竟是玄冥神掌?这掌法久已失传,世上不见得有人会使。”
又想:“若不是玄冥神掌,却又是甚么?如此阴寒狠毒,更无第二门掌力。他中此寒毒为时已久,居然没死,又是一奇。是了,定是张三丰老道以深厚功力为他续命,现下阴毒已散入五脏六腑,胶缠固结,除非是神仙才救得活他。”
当下又将他放回椅中。
过了半晌,张无忌悠悠醒转,只见胡青牛坐在对面椅中,望着药炉中的火光,凝思出神,常遇春却躺在门外草径之中。
三人各想各的心思,谁也没有说话。
胡青牛毕生潜心医术,任何疑难绝症,都是手到病除,这才博得了“医仙”两字的外号,“医”
而称到“仙”,可见其神乎其技。
但“玄冥神掌”所发寒毒,他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,而中此剧毒后居然数年不死而缠入五脏六腑,更是匪夷所思。
他本已决心不替张无忌治伤,然而碰上了这等毕生难逢的怪症,有如酒徒见佳酿、老饕闻肉香,怎肯舍却?
寻思半天,终于想出了一个妙法:“我先将他治好,然后将他弄死。”
可是要将他体内散入五脏六腑的阴毒驱出,当真是谈何容易。
胡青牛直思索了两个多时辰,取出十二片细小铜片,运内力在张无忌丹田下“中极穴”、颈下“天突穴”、肩头“肩井穴”等十二处穴道上插下。
那“中极穴”是足三阴、任脉之会,“天突穴”是阴维、任脉之会,“肩井穴”是手足少阳、足阳明、阳维之会,这十二条铜片一插下,他身上十二经常脉和奇经八脉便即隔断。
人身心、肺、脾、肝、肾,是谓五脏,再加心包,此六者属阴:胃、大肠、小肠、胆、膀胱、三焦,是谓六腑,六者属阳。
五脏六腑加心包,是为十二经常脉。
任、督、冲、带、阴维、阳维、阴跷、阳跷,这八脉不属正经阴阳,无表里配合,别道奇行,是为奇经八脉。
张无忌身上常脉和奇经隔绝之后,五脏六腑中所中的阴毒相互不能为用。胡青牛然后以陈艾灸他肩头“云门”、“中府”
“两穴,再灸他自手臂至大拇指的天府、侠白、尺泽、孔最、列缺、经渠、大渊、鱼际、少商各穴、这十一处穴道,属于”手太阴肺经“,可稍减他深藏肺中的阴毒。这一次以热攻寒,张无忌所受的苦楚,比之阴毒发作时又是另一番滋味。灸完手太阴肺经后,再灸足阳明胃经、手厥阴心包经……胡青牛下手时毫不理会张无忌是否疼痛,用陈艾将他烧灸得处处焦黑。”
见胡青牛开始施治,张无忌心中大喜,但不肯有丝毫示弱,心道:“你想要我呼痛呻吟,我偏是哼也不哼一声。”
竟是谈笑自若,跟胡青牛讲论穴道经脉的部位。
他虽不明医理,但义父谢逊曾传过他点穴、解穴、以及转移穴道之术,各处穴位他倒是知之甚详。
和这位当世神医相较,张无忌对穴道的见识自是肤浅之极,但所言既涉及医理,正是投合胡青牛所好。
胡青牛一面灸艾,替他拔除体内的阴毒,一面滔滔不绝的讲论。
张无忌听在心中,十九全不明白,但为了显得“我武当派这些也懂”,往往发些谬论,与他辩驳一阵,胡青牛详加阐述,及至明白“这小子其实一窍不通,乃是胡说八道”,已是大费了一番唇舌。
可是深山僻谷之中,除了几名煮饭煎药的僮儿以外,胡青牛无人为伴,今日这小孩儿到来,跟他东拉西扯的讲论穴道,倒也颇畅所怀。
待得十二经常脉数百处穴道灸完,已是天将傍晚。
僮儿搬出饭菜,开在桌上,另行端一大盘米饭青菜,拿到门外草地上给常遇春食用。
当晚常遇春便睡在门外,张无忌也不出声向胡青牛求恳,临睡时自去躺在常遇春身旁,和他同在草地上睡了一夜,以示有难同当之意。
胡青牛只作视而不见,毫不理会,心中却暗暗称奇:“这小子果是和常儿大不相同。”次日清晨,胡青牛又以半日功力,替张无忌烧灸奇经八脉的各处穴道。
十二经常脉犹如江河,川流不息,奇经八脉犹如湖海,蓄藏积贮,因之要除去奇经八脉间的阴毒,却又为难得多。
胡青牛潜心拟了一张药方,却邪扶正,补虚泻实,用的却是“以寒治寒”
“的反治法。张无忌服了之后,寒战半日,精神竟健旺了许多。午后胡青牛又替张无忌针灸。”
张无忌以言语相激,想迫得他沉不住气,便替常遇春施治,那知胡青牛理也不理,只冷冷的道:“我胡青牛那‘蝶谷医仙’的外号,说来有点名不副实,“仙”之一字,何敢妄称?旁人叫我‘见死不救’,我才喜欢。”
其时他正在针刺张无忌腰腿之间的“五枢穴”,这一穴乃足少阳和带脉之会,在同水道旁一寸五分。
张无忌道:“人身上这个带脉,可算得最为古怪了。胡先生,你知不知道,有些人是没有带脉的?”
胡青牛一怔,道:“瞎说!怎能没有带脉?”
张无忌原是信口胡吹,说道:“天下之人,无奇不有,何况这带脉我看也没多大用处。”
胡青牛道:“带脉比较奇妙,那是不错的,但岂可说它无用?世上庸医不明其中精奥,针药往往误用。我着有一本《带脉论》,你拿去一观便知。”
说着走入内室,取了一本薄薄的黄纸手抄本出来,交给了他。
张无忌翻开第一页来,只见上面写着:“十二经和奇经八脉,皆上下周流。唯带脉起小腹之间,季胁之下。环身一周,络腰而过,如束带之状。冲、任、督三脉,同起而异行,一源而三歧,皆络带脉……”跟着评述古来医书中的错误之处,《十四经发挥》一书中说带脉只四穴,《针灸大成》一书说带脉凡六穴,其实共有十穴,其中两穴忽隐忽现,若有若无,最为难辨。
张无忌一路翻阅下去,虽然不明其中奥义,却也知此书识见不凡,于是就他指摘前人错误之处,提出来请教。
胡青牛甚是喜欢,一路用针,一路解释,待得替他带脉上的十个穴道都刺过了金针,让他休息了片刻,说道:“我另有一部《子午针灸经》尤是我心血之所寄。”
从室内取了一部厚达十二卷的手书医经出来。
胡青牛明知这小孩不明医理,然他长年荒谷隐居,终究寂寞。
前来求医之人虽然络绎不绝,但人人只赞他医术如神,这些奉承话他于二十年前便早已听得厌了。
其实他毕生真正自负之事,还不在“医术”之精,而是于“医学”大有发明创见,道前贤者之所未道。
他自知这些成就实是非同小可,却只能孤芳自赏,未免寂寞。
此时见这少年乐于读他著作,隐隐有知己之感,便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取出以示。
张无忌翻将开来,只见每一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,穴道部位,药材分量,下针的时刻深浅,无不详为注明。
他心念一动:“我查阅一下,且看有无医治那常遇春身上伤势的法门?若将他治好,便是个人情”
于是翻到了第九卷《武学篇》中的“掌伤治法”,但见红沙掌、铁沙掌、毒沙掌、绵掌、开山掌、破碑掌……各种各样掌力伤人的症状、急救、治法,无不备载,待看到一百八十余种掌力之后,赫然出现了“截心掌”。
张无忌大喜,当下细细读了一遍,文中对“截心掌”的掌力论述甚详,但治法却说得极为简略,只说“当从‘紫宫’、‘中庭’、‘关元’、‘天池’四穴着手,御阴阳五行之变,视寒、暑、燥、湿、风五候,应伤者喜、怒、忧、思、恐五情下药。”须知中国医道,变化多端,并无定规,同一病症,医者常视寒暑、昼夜、剥复、盈虚、终始、动静、男女、大小、内外、……绪般牵连而定医疗之法,变化往往存乎一心,少有定规,因之良医与庸医判若云泥。
这其间的奥妙,张无忌自是全然不懂,当下将这治法看了几遍,牢牢记住。
那“掌伤治法”的最后一项,乃是“玄冥神掌”,述了伤者症状后,在“治法”
二字之下,注着一字:“无”。
张无忌将医经合上,恭恭敬敬放在桌上,说道:“胡先生这部《子午针灸经》博大精深,晚辈是十九不懂,还请指点,甚么叫做御阴阳五行之变?”
胡青牛解释了几句,突然省悟,说道:“你要问如何医治常遇春吗?嘿嘿,别的可说,这一节却不说了。”
张无忌无可奈何,只得自行去医书中查考,胡青牛任他自看,却也不加禁止。
张无忌日以继夜,废寝忘食的钻研,不但将胡青牛的十余种著作都翻阅一遍,其余《黄帝内经》、《华佗内昭图》、《王叔和脉经》、《孙思邈千金方》、《千金翼》、《王焘外台秘要》等等医学经典。
都一页页的翻阅,只要与医治截心掌之伤法中所提到语句有关的,便细读沉思。
每日辰申两时,胡青牛则给他施针灸艾,以除阴毒。
如此过了数日,张无忌将庐中医书读得大半,他经过那魂灵重塑,头脑智商更上一层楼,已将所读之书,学的七七八八。
屈指一算,到了蝴蝶谷来已是第六日。
胡青牛曾说常遇春之伤,若在七天之内由他医治,可以痊愈,否则纵然治好,也是武功全失。
常遇春在门外草地上已躺了六天六晚,到了这日,却又下起雨来。
胡青牛眼见他处身泥潭积水之中,仍是毫不理会。
张无忌见此心中冷笑,暗想:这老东西如此无情,倒是更方便我卖人情了。
“到得晚上,雨下得更加大了,兼之电光闪闪,一个霹雳跟着一个霹雳。”
张无忌微微思索,心道:“此时不医,更待何时。”
当下从胡青牛的药柜中取了八根金针,走到常遇春身畔,装作心焦之状,说道:“常大哥,这几日中小弟竭尽心力,研读胡先生的医书,虽是不能通晓,但时日紧迫,不能再行拖延。小弟只有冒险给常大哥下针,若是不幸出了岔子,小弟也不独活便是。”
常遇春哈哈大笑,说道:“小兄弟说哪里话来?你快快给我下针施治。若是天幸得救,正好羞我胡师伯一羞。倘若两三针将我扎死了,也好过在这污泥坑中活受罪。”
张无忌双手装作颤抖,细细摸准常遇春的穴道,将一枚金针从他“开元穴”中刺了下去。
他未练过针灸之术,施针的手段却显得甚是高明。
可惜胡青牛的金针乃软金所制,非有深湛的内力,不能使用。
张无忌用力稍大,那针登时弯了,再也刺不进去。
只得按将出来又刺。
自来针刺穴道,决无出血之理,但金针无法被他操纵,常遇春“关元穴”上登时鲜血涌出。
“关元穴”位处小腹,乃人身要害,这一出血不止,张无忌心下一顿,便是手足无措起来。
忽听得身后一阵哈哈大笑之声,张无忌回过头来,只见胡青牛双手负在背后,悠闲自得,笑嘻嘻的瞧他弄得两手都染满了鲜血。
张无忌一副慌乱模样,道:“胡先生,常大哥‘关元穴’流血不止,那怎么办啊?”
胡青牛道:“我自然知道怎么办,可是何必跟你说?”
张无忌心中一冷,却昂然道:“现下咱们也一命换一命,请你快救常大哥,我立时死在你面前便是。”
胡青牛冷冷的道:“说过不治,总之是不治的了,胡青牛不过见死不救,又不是催命的无常,你死了于我有甚么好处?便是死十个张无忌,我也不会救一个常遇春。”
张无忌知道再跟他多说徒然白费时光,心想这金针太软,我是用不来的,这个时候也没处去寻找别样金针,便是铜针铁针也寻不到一枚,略一沉吟,去折了一根竹枝,用小刀削成几根光滑的竹签,在常遇春的“紫宫”、“中庭”、“关元”、“天池”
“四处穴道中扎了下去。竹签硬中带有韧性,刺入穴道后居然并不流血。过了半晌,常遇春呕出几大口黑血来。”张无忌不知自己乱刺一通之后是使他伤上加伤,还是竹针见效,逼出了他体内的瘀血,回头看胡青牛时,见他虽是一脸讥嘲之色,但也隐然带着几分赞许。
张无忌知道这几下竹针刺穴并未全错,于是进去查阅医书,穷思苦想,拟了一张药方。
他虽从医书上得知某药可治某病,但到底生地、柴胡是甚么模样,牛膝、熊胆是怎么样的东西,却是一件也不识得,当下只好将药方交给煎药的僮儿,说道:“请你照方煎一服药。”那僮儿将药方拿去呈给胡青牛看,问他是否照煎。
胡青牛一愣,心想道:“这小子开方倒是无师自通,分量竟也恰好”
冷笑三声,说道:“小子倒是甚佳”
那僮儿便依方煎药,煎成了浓浓的一碗。
张无忌将药端到常遇春口边,酝酿情绪,含泪道:“常大哥,这服药喝下去是吉是凶,小弟委实不知……”
常遇春笑道:“妙极,妙极,这叫作盲医治瞎马。”
闭了眼睛,仰脖子将一大碗药喝得涓滴不存。
这一晚常遇春腹痛如刀割,不住的呕血。
张无忌在雷电交作的大雨之中服侍着他,直折腾了一夜。
到得次日清晨,大雨止歇,常遇春呕血渐少,血色也自黑变紫,自紫变红。
常遇春喜道:“小兄弟,你的药居然吃不死人,看来我的伤竟是减轻了好多。”
张无忌大喜,道:“小弟的药还使得么?”
常遇春笑道:“先父早料到有今日之事,是以给我取个名字,叫作‘常遇春’,那是说常常会遇到你这妙手回春的大国手啊!”
张无忌道:“倒是过誉小子了。”
胡青牛盥洗已毕,慢慢踱将出来,见常遇春脸色红润,精神健旺,不禁吃了一惊,暗道:“一个聪明大胆,一个体魄壮健,这截心掌的掌伤,倒给他治好了。”
当下张无忌又开了一张调理补养的方子,甚么人参、鹿茸、首乌、茯苓,诸般大补的药物都开在上面,胡青牛家中所藏药材,无一而非珍品,药力特别浑厚。
如此调补了十来日,常遇春竟是神采奕奕,武功尽复旧观,对张无忌道:“小兄弟,我身上伤势已然痊愈,你每日陪我露宿,也不是道理。咱们就此别过。”这一个多月之中,常遇春与他共当患难,相互舍命相交,已结成了生死好友,一旦分别,自是恋恋不舍。
张无忌心头却是一转,料想此人侠肝义胆,义勇过人,日后必有大作为,此时更是笼络的好时机,于是低下头,颤声说道:“常大哥,咱们生死相依,患难与共,小弟孑然一身,茕茕独立,大哥若不嫌弃,请受小弟一拜,咱们结为手足兄弟罢”
常遇春闻言大惊,道:“小兄弟,此话当真?你太师父乃名门大师,他定不会同意罢”
张无忌却弯腰一鞠,情深意切的道:“我敬仰常大哥侠肝义胆,碧血丹心,又何须在乎他人看法,更何况太师父境界高深,明察秋毫,若是知道常大哥为人如此,必定不会生气,只盼常大哥不嫌弃小弟就可”
常遇春闻言,不禁心中激荡,朗声道:只要你不嫌弃大哥为人粗鄙,咱们今日结拜又何妨?
“张无忌心中一喜,连忙应和。”于是两人便在这蝴蝶谷中,设坛摆宴,义结金兰。
两人结拜,此乃张无忌心中的一件小事,却在往后的人生和中国历史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,此乃后话,暂且不提。
事毕,常遇春走进茅舍,向胡青牛拜别,说道:“弟子伤势痊可,虽是我二弟动手医治,但全凭师伯医书指引,又服食了师伯不少珍贵的药物。”
胡青牛点点头,道:“那算不了甚么。你伤势已愈,我原以为你将减四十年寿岁,今日来看,却是不然。”
常遇春不懂,问道:“甚么?”
胡青牛道:“依你体魄而言,至少可活过八十岁。但五穴空虚,又是减寿之相,那小子用药有误,下针时手劲不对,却莫名的治好了你的病症,是以增加四十年寿岁。”
常遇春哈哈一笑,慨然道:“大丈夫济世报国,若能建立功业,便三十岁亦已足够,如今我二弟治我隐疾,那我更是要创下一片功业了。”
胡青牛点了点头,便不再言语了。
(按:《明史·常遇春传》:“(常遇春)暴疾卒,年仅四十。”今日张无忌横生一脚,却是逆天改命,让历史进程推向了未知的一方。)张无忌直送到蝴蝶谷口,常遇春一再催他回去,两人才挥泪而别。
张无忌心下得意:“此人他日即便凤凰腾达,也是要为我受用了”。
自此胡青牛每日为张无忌施针用药,消散他体内的寒毒。
张无忌却孜孜不倦的阅读医书,记忆药典,遇有疑难不明之处,便向胡青牛请教。这一着投胡青牛之所好,便即详加指点。
有时张无忌提一些奇问怪想,也颇能触发胡青牛以前从未想到过的某些途径。
他初时打算将张无忌治愈之后,便即下手将他杀死,但这时觉得这少年一死,谷中便少了唯一可以谈得来的良伴,倒不想他就此早愈早死。
如此过了数月,有一日胡青牛忽然发觉,张无忌无名指外侧的“关冲穴”、弯臂上二寸的“清冷渊”、眉后陷中的“丝竹空”等穴道,下针后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。
这些穴道均属“手少阳三焦经”。
三焦分上焦、中焦、下焦,为五脏六腑的六腑之一,自来医书之中,说得玄妙秘奥,难以捉摸。
(按:中国医学的三焦,据医家言,当即指人体的各种内分泌而言。今日科学昌明,西医对内分泌之运用和调整仍是所知不多,自来即为医学中一项极为困难的部门。)
胡青牛潜心苦思,使了许多巧妙方法,始终不能将张无忌体内散入三焦的阴毒逼出。
十多日中,累得他头发也白了十余根。
张无忌见他劳神焦思,担心他累倒不再施治,于是道:“胡先生,你已尽心竭力为我驱毒。世上人人都是要死的,我这散入三焦中的阴毒驱除不去,那是命数使然,你也不必太过费心,为了救我一命而有损身子。”
胡青牛哼了一声,淡淡的道:“你瞧不起我们明教、天鹰教,我几时要救你性命了?只是我治不好你,未免显得我‘蝶谷医仙’无能。我要治好你之后,再杀了你。”
张无忌打了个寒噤,听他说来轻描淡写,似乎浑不当一回事,但知他说出了口,决计不再变更,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我看我身上的阴毒终是驱除不掉,你不用下手,我自己也会死的。世人似乎只盼别人都死光了,他才快活。大家学武练功,不都是为了打死别人么?”
胡青牛望着庭外天空,出神半晌,幽幽的道:“我少年之时潜心学医,立志济世救人,可是救到后来却不对了。我救活了的人,竟反过面来狠狠的害我。有一个少年,在贵州苗疆中了金蚕蛊毒,那是无比的剧毒,中者固然非死不可,而且临死之前身历天下诸般最难当的苦楚。”
“我三日三晚不睡,耗尽心血救治了他,和他义结金兰,情同手足,又把我的亲妹子许配给他为妻。哪知后来他却害死了我的亲妹子。你道此人是谁?他今日正是名门正派中鼎鼎大名的首脑人物啊。”
张无忌见他脸上肌肉扭曲,神情极是苦痛,心中油然而起怜悯之意,暗想:“原来他生平经历过不少惨事,这才养成了‘见死不救’的性子。”
问道:“这个忘恩负义、狼心狗肺的人是谁?”
胡青牛咬牙切齿的道:“他……他便是华山派的掌门人鲜于通。”
张无忌道:“你怎么不去找他算帐?”
胡青牛叹道:“我前后找过他三次,都遭惨败,最后一次还险些命丧他手。此人武功了得,更兼机智绝伦,他的外号便叫作‘神机子’,我实在远不是他的对手。何况他身为华山派掌门,人多势众。”
我明教这些年来四分五裂,教内高手自相残杀,个个都是自顾不暇,无人能够相助。
再说,我也耻于求人。
这场怨仇,只怕是报不成的了。
唉,我苦命的妹子,我自幼父母见背,兄妹俩相依为命……“说到这里,眼中泪光莹然。”
张无忌心想:“他其实并非冷醋无情之人。”
胡青牛突然厉声喝道:“今日我说的话,从此不得跟我再提,若是泄漏给旁人知晓,我治得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”
张无忌本想顶撞他几句,但忽地心软,觉得此人遭遇之惨,亦不下于己,便道:“我不说便是。”
胡青牛摸了摸他头发,叹道:“可怜,可怜!”
转身进了内堂。
胡青牛自和张无忌这日一场深谈,又察觉他散入三焦的寒毒总归难以驱除,即以精深医术与他调理,亦不过多延数年之命,竟对他变了一番心情。
虽然自此再不向他吐露自己的身世和心事,但见他善解人意,山居寂寞,大是良伴,便日日指点他医理中的阴阳五行之变、方脉针炙之术。
张无忌潜心钻研,学得极是用心。
胡青牛见他悟性奇高,对《黄帝虾蟆经》、《西方子明堂炙经》、《太平圣惠方》、《灸甲乙经》、孙思邈《千金方》等医学尤有心得,不禁叹道:“以你的聪明才智,又得遇我这个百世难逢的明师,不到二十岁,该当便能和华佗、扁鹊比肩,只是……唉,可惜,可惜。”言下之意自是说等你医术学好,寿命也终了,这般苦学,又有何用?
张无忌心中却另有一番主意,他决意要学成高明医术,自救其身,毕竟人命途不定,尚未可知。
谷中安静无事,岁月易逝,如此过了两年有余,张无忌已是一十四岁。
这两年之中,常遇春曾来看过他几次,说张三丰知他病况颇有起色,十分欣喜,命他便在蝴蝶谷多住些日子,以求痊愈。
张三丰和六名弟子各有衣物用品相赠,都说对他甚是想念记挂,由于门派有别,不便前来探视。
张无忌对太师父和六位师叔伯也是思念殊深,恨不得立时便回武当山去相见。
常遇春又说起谷外消息,这年来蒙古人对汉人的欺压日甚,众百姓衣食不周,群盗并起,眼见天下大乱:同时江湖上自居名门正派和被目为魔教邪派之间的争斗,也是愈趋激烈,双方死伤均重,冤仇越结越深。
常遇春每次来到蝴蝶谷,均是稍住数日即去,似乎教中事务颇为忙碌。
一日晚间,张无忌读了一会王好古所着医书《此事难知》,觉得昏昏沉沉的甚是困倦,当即上床安睡。
次日起身,更觉头痛得厉害,想去找些发散风寒的药物来食,走到厅上,只见日影西斜,原来已是午后,他吃了一惊:“这一觉睡得好长,看来是生了病啦。”
一搭自己脉搏,却无异状,更是暗惊:“莫非我阴毒发作,阳寿已尽?”
走到胡青牛房外,只见房门紧闭,轻轻咳嗽了一声。
只听胡青牛道:“无忌,今儿我身子有些不适,咽喉疼痛,你自个儿读书罢。”
张无忌应道:“是。”
他有些关心胡青牛病势,说道:“先生,让我瞧瞧你喉头好不好?”
胡青牛沉着嗓子道:“不用了。我已对镜照过,并无大碍,已服了牛黄犀角散。”
当天晚上,童儿送饭进房,张无忌跟着进去,只见胡青牛脸色憔悴,躺在床上。
胡青牛挥手道:“快出去。你知我生的是甚么病?那是天花啊。”张无忌看他脸上手上,果有点点红斑,心想天花之疾发作时极为厉害,调理不善,重则致命,轻则满脸麻皮,胡青牛医道精湛,虽染恶疾,自无后患,但终究不禁担心。
胡青牛道:“你不可再进我房,我用过的碗筷杯碟,均须用沸水煮过,你和僮儿不可混用。”
沉吟片刻,又道:“无忌,你还是出蝴蝶谷去,到外面借宿半个月,免得我将天花传给了你。”
张无忌自身有恙,早已看淡生死,缓缓道:“不必,先生有病,我若避开,谁来服侍你?我好歹比这两个僮儿多懂些医理。”
胡青牛道:“你还是避开的好。”
但说了良久,张无忌总是不肯。这几年来两人朝夕与共,胡青牛虽然性子怪僻,师生间自然而然已颇有情谊,让张无忌临难逃避,却是不屑。
胡青牛道:“好罢,那你决不能进我房来。”
如此过了三日,张无忌晨夕在房外问安,听胡青牛虽然话声嘶哑,精神倒还健旺,饭量反较平时为多,料想无碍。
胡青牛每日报出药名分量,那童儿便煮了药给他递进去。
到第四日下午,张无忌坐在草堂之中,诵读《黄帝内经》中那一篇,《四气调神大论》,读到“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,不治已乱治未乱,此之谓也。”
“大病已成而后药之,乱已成而后治之,譬犹渴而穿井,斗而铸锥,不亦晚乎?”
不禁暗暗点头,心道:“这几句话说得真是不错,口渴时再去掘井,要跟人动手时再去打造兵刃,那确是来不及了。国家扰乱后去平变,虽然复归安定,也已元气大伤。治病也当在疾病尚未发作之时着手。但胡先生的天花是外感,却不能未病先治。”
又想到内经《阴阳应象大论》中那几句话:“善治者治皮毛,其次治肌肤,其次治筋脉,其次治六腑,其次治五脏。治五脏者,半死半生也。”
心道:“良医见人疾病初萌,即当治理。病入五脏后再加医治,已只一半把握了。似我这般阴毒散入五脏六腑,何止半生半死,简直便是九死一生。”
正赞叹前贤卓识、行复自伤之际,忽听得隐隐蹄声,自谷外直响进来,不多时已到了茅舍之外,只听一人朗声说道:“武林同道,求见医仙胡先生,求他老人家治病。”
张无忌走到门口,只见门外站着一名面目黝黑的汉子,手中牵着三匹马,两匹马上各伏着一人,衣上血迹模糊,显见身受重伤。
那汉子头上绑着一块白布,布上也是染满鲜血,一只右手用绷带吊在脖子中,看来受伤也是不轻。
张无忌道:“各位来得真是不巧,胡先生自己身上有病,卧床不起,无法为各位效劳,还是另请高明罢!”
那汉子道:“我们奔驰数百里,命在旦夕,全仗医仙救命。”
张无忌道:“胡先生身染天花,病势甚恶,此是实情,决不敢相欺。”
那汉子道:“我三人此番身受重伤,若不得蝶谷医仙施救,那是必死无疑的了。相烦小兄弟禀报一声,且听胡先生如何吩咐。”
张无忌道:“既是如此,请问尊姓大名。”
那汉子道:“我三人贱名不足道,便请说是华山派鲜于掌门的弟子。”
说到这里,身子摇摇欲坠,已是支持不住,猛地里嘴一张,喷出一大口鲜血。
张无忌一凛,心想华山剑派鲜于通是胡先生的大仇人,不知他对此如何处置,走到胡青牛房外,说道:“先生,门外有三人身受重伤,前来求医,说是华山派鲜于掌门的弟子。”
胡青牛轻轻“咦”的一声,怒道:“不治不治,快赶出门去!”
张无忌道:“是。”
回到草堂,向那汉子说道:“胡先生病体沉重,难以见客,还请原谅。”
那汉子皱起眉头,正待继续求恳,伏在马背上的一个瘦小汉子忽地抬起头来,伸手弹出,只见金光闪动,拍的一响,一件小小暗器击在草堂正中桌上。
那瘦汉子说道:“你拿这朵金花去给‘见死不救’看,说我三人都是给金花的主儿打伤的。那人眼下便来寻他的晦气,‘见死不救’若是治好了我们的伤,我们三人便留在这里,助他御敌。我三人武功便算不济,也总是多三个帮手。”张无忌听他说话大剌剌的,远不及第一个汉子有礼,走近桌边,只见那暗器是一朵黄金铸成的梅花,和真梅花一般大小,白金丝作的花蕊,打造得十分精巧。
他伸手去拿,不料那瘦子这一弹手劲甚强,金花嵌入桌面,竟然取不出来,只得拿过一把药镊,挑了几下,方才取出,心想:“这瘦子的武功不弱,但在这金花的主儿手下却伤得这般厉害,他说那人要来寻仇,倒须跟先生说知。”于是手托金花,走到胡青牛房外,转述了那瘦小汉子的话。
胡青牛道:“拿进来我瞧。”张无忌轻轻推开房门,揭开门帘,但见房内黑沉沉的宛似夜晚,他知天花病人怕风畏光,窗户都用毡子遮住。
胡青牛脸上蒙着一块青布,只露出一对眼睛。
张无忌暗自心惊:“不知青布之下,他脸上的痘疮生得如何?病好之后,会不会成为麻皮?”
胡青牛道:“将金花放在桌上,快退出房去。”
张无忌依言放下金花,揭开门帘出房,还没掩上房门,听胡青牛道:“他们三人的死活,跟我姓胡的绝不相干。胡青牛是死是活,也不劳他三个操心。”
波的一声,那朵金花穿破门帘,飞掷出来,当的一响,掉在地下,张无忌和他相处两年有余,从未见他练过武功,原来这位文质彬彬的神医却也是武学高手,虽在病中,武功未失。
张无忌拾起金花,走出去还给了那瘦汉,摇了摇头,道:“胡先生实是病重……”猛听得蹄声答答,车声辚辚,有一辆马车向山谷驰来。
张无忌走到门外,只见马车驰得甚快,转眼间来到门外,顿然而止。
车座上走下一个淡黄面皮的青年汉子,从车中抱出一个秃头老者,问道:“蝶谷医仙胡先生在家么?崆峒门下圣手伽蓝简捷远道求医……”第三句话没说出口,身子晃了几下,连着手中的秃头老者,一齐摔倒在地。
说也凑巧,拉车的两匹健马也乏得脱了力,口吐白沫,同时跪倒。
瞧了二人这般神情,不问可知是远道急驰而来,途中毫没休息,以致累得如此狼狈。
张无忌听到“崆峒门下”四字,心想在武当山上逼死父母的诸人之中,有崆峒派的长老在内,这秃头老者当日虽然没曾来到武当,但料想也非好人,正想回绝,忽见山道上影影绰绰,又有四五人走来,有的一跛一拐,有的互相携扶,都是身上有伤。
张无忌皱起眉头,不等这干人走近,朗声说道:“胡先生染上天花,自身难保,不能为各位治伤。请大家及早另寻名医,以免耽误了伤势。”待得那干人等走近,看清楚共有五人,个个脸如白纸,竟无半点血色,身上却没有伤痕血迹,看来都是受了内伤。
为首一人又高又胖,向秃头老者简捷和投掷金花的瘦小汉子点了点头,三人相对苦笑,原来三批人都是相识的。
张无忌好奇心起,问道:“你们都是被那金花的主人所伤么?”
那胖子道:“不错。”
那最先到达、口喷鲜血的汉子问道:“小兄弟贵姓?跟胡先生怎生称呼?”
张无忌道:“我是胡先生的病人,知道胡先生说过不治,那是决计不治的,你们便赖在这里也没用。”
说话间,先后又有四个人到来,有的乘车,有的骑马,一齐求恳要见胡青牛。
张无忌大感奇怪:“蝴蝶谷地处偏僻,除了魔教中人,江湖上知者甚少,这些人或属崆峒,或隶华山,均非魔教,怎地不约而同的受伤,又不约而同的赶来求医?”
又想:“那金花的主人既如此了得,要取这些人的性命看来也非难事,却何以只将各人打得重伤?”
那十四人有的善言求恳,有的一声不响,但都是磨着不走,眼见天色将晚,十四个人挤满了一间草堂。
煮饭的僮儿将张无忌所吃的饭菜端了出来。
张无忌也不跟他们客气,自顾自的吃了,翻开医书,点了油灯阅读,对这十四人竟是视而不见,心想:“我既学了胡老头的医术,倒也学一学他‘见死不救’的功夫。”夜阑人静,茅舍中除了张无忌翻读书页、伤者粗重的喘气之外,再无别的声息。
突然之间,屋外山路上传来了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音,足步缓慢,走向茅舍而来。
过了片刻,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说道:“妈,屋里有灯火,这就到了。”从声音听来,女孩年纪甚幼。
一个女子声音道:“孩子,你累不累?”
那女孩道:“我不累,妈,医生给你治病,你就不痛了。”
那女子道:“嗯,就不知医生肯不肯给我治。”
张无忌心中一震:“这女子的声音好熟!似乎是那位纪晓芙姑姑,她却怎得也来了?”
只听那女孩道:“医生定会给你治的。妈,你别怕,你痛得好些了么?”
那女子道:“好些了,唉,苦命的孩子。”
张无忌听到这里,再无怀疑,纵身抢到门口,叫道:“纪姑姑,是你么?你也受了伤么?”
月光之下,只见一个青衫女子携着一个小女孩,正是峨嵋女侠纪晓芙。
她在武当山上见到张无忌时,他末满十岁,这时相隔将近五年,张无忌已自孩童成为少年,黑夜中突然相逢,那里认得出来,一愕之下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张无忌道:“纪姑姑,你不认得我了罢?我是张无忌。在武当山上,我爹爹妈妈去世那天,曾见过你一面。”
纪晓芙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万料不到竟会在此处见到他,想起自己以未嫁之身,却携了一个女儿。
张无忌是自己未婚夫殷梨亭的师侄,虽然年少,终究难以交代,不由得又羞又窘,胀得满脸通红。
她受伤本是不轻,一惊之下,身子摇晃,便要摔倒。
她小女儿只八九岁年纪,见母亲快要摔跤,忙双手拉住她手臂,可是人小力微,济得甚事?
眼见两人都要摔跌,张无忌抢上扶住纪晓芙肩头,手揽住芊芊细腰道:“纪姑姑,请进去休息一会。”
扶着她走进草堂。
灯火下只见她左肩和左臂都受了极厉害的刀剑之伤,包扎的布片上还在不断渗出鲜血,又听她轻声咳嗽不停,无法自止。
张无忌此时的医术,早已胜过寻常的所谓“名医”
听得她咳声有异,知是肺叶受到重大震荡,便道:“纪姑姑,你右手和人对掌,伤了太阴肺脉。”
当下取出七枚金针,隔着衣服,便在她肩头“云门”、胸口“华盖”、肘中“尺泽”等七处穴道上刺下去。
其时他的针灸之术,与当年医治常遇春时自己有天壤之别。
这两年来,他跟着胡青牛潜心苦学,于诊断病情、用药变化诸道,限于见闻阅厉,和胡青牛自是相去尚远,但针灸一门,却已学到了这位“医仙”的七八成本领。
纪晓芙初时见他取出金针,还不知他的用意,哪知他手法极快,一转眼间,七枚金针便分别刺入自己的穴道,她这七处要穴全属于手太阴肺经,金针一到,胸口闭塞之苦立时大减。
她又惊又喜,说道:“好孩子,想不到你在这里,又学会了这样好的本领。”那日在武当山上,纪晓芙见张翠山、殷素素自杀身亡,怜悯张无忌孤苦,曾柔声安慰,又除下自己颈中黄金项圈,要想给他。
但张无忌当时心中愤激悲痛,将所有上山来的人,都当作是迫死他父母的仇人,因之对纪晓芙出言顶撞,使她难以下台。
后来张无忌年纪大后,得知当日父亲和诸师伯叔曾拟和峨嵋诸侠联手,共抗强敌,才知峨嵋派其实是友非敌,而于纪晓芙有温柔貌美,张无忌对她更是青睐有加。
两年之前,他和常遇春深夜在树林中见到了纪晓芙力救彭和尚,更觉这位纪姑姑为人极好,至于她何以未嫁生子、是否对不起殷叔叔等道德虚名,他却毫不关心,更喜抓其把柄,可以见机行事。
纪晓芙自己心虚,斗然间遇到和殷梨亭相识之人时便窘迫异常,深感无地自容,其实这件事张无忌在两年前便已从丁敏君口中听到,此时只是在思考如何利用此事利好自己。
他这时但见纪晓芙的女儿站在母亲身旁,眉目如画,黑漆般大眼珠骨碌碌地转动,好奇的望着自己,更是心神一荡:“母亲貌美过人,女儿也是好生漂亮”
那女孩将口俯在母亲耳边,低声道:“妈,这个小孩便是医生吗?你痛得好些了么?”
纪晓芙听她叫自己为“妈”,又是脸上一红,事已至此,也无法隐瞒,脸上神色甚是尴尬,道:“这位是张家哥哥,他爹爹是妈的朋友。”
向张无忌低声道:“她……她叫‘不悔’。”
顿了顿,又道:“姓杨,叫杨不悔!”
张无忌一脸玩味的笑道:“好啊,小妹妹,你的名字倒跟我有些相像,我叫张无忌,你叫杨不悔。”
纪晓芙见张无忌眉眼带笑,并无责难之意,心下稍宽,向女儿道:“无忌哥哥的本领很好,妈已不大痛啦。”
杨不悔灵活的大眼睛转了几转,突然走上前去,抱住张无忌,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。
她除了母亲之外,从来不见外人,这次母亲身受重伤,急难之中,竟蒙张无忌替她减轻痛苦,心中自是大为感激。
她对母亲表示欢喜和感谢,向来是扑在她怀里,在她脸上亲吻,这时对张无忌便也如此。
纪晓芙含笑斥道:“不儿,别这样,无忌哥哥不喜欢的。”
杨不悔睁着大大的眼睛,不明其理,问张无忌道:“你不喜欢么?为甚么不要我对你好?”
张无忌笑道:“我喜欢的,我也对你好。”
在她柔嫩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。
杨不悔拍手道:“小医生,你快替妈妈的伤全都治好了,我就再亲你一下。”张无忌见这个小妹妹天真活泼,甚是可爱,一阵心神激荡,腹中不禁暖和起来。
那日舟中和周芷若匆匆一面,相聚不到一天,便即分手,此外从未交过一个女孩儿,这时不禁心道:“这女儿我定要拿下,倒先拿她妈妈练手”。
张无忌虽只十四岁,但自从邪气入体,心中淫邪日盛,身体也日渐发育,越发想体会那交合之乐,人伦妙事。
今日纪晓芙携女而来,更是伤重有求于他,正是撞在了他的枪口上。
正当张无忌低头沉思,思索着如何筹划,方可得手之时。
纪晓芙见圣手蓝伽简捷等一干人伤势狼藉,显是未经医理,她不愿占这个便宜,说道:“这几位比我先来,你先瞧瞧他们罢。这会儿我已好多了。”
张无忌微微一笑,道:“他们是来向胡先生求医的。胡先生自己身染重病,不能医人,这几位却不肯走。纪姑姑,你并非向胡先生求医,小侄在这儿耽得久了,略通一点粗浅的医理,你若是信得过,小侄便瞧瞧你的伤势。”
纪晓芙受伤后得人指点,来到蝴蝶谷,原和简捷等人一般,也是要向胡青牛求医,这时听了张无忌这几句话,又见到简捷等一干人的情状,显是那“见死不救”
胡青牛不肯施治,何况张无忌适才替她针治要穴,立时见效,看来他年纪虽小,医道却着实高明,便道:“这可多谢你啦。大国手不肯治,请小国手治疗也是一样。”
当下张无忌请她走到厢房之中,剪破她创口衣服,发觉她肩臂上共受了三处刀伤,臂骨亦已折断,上臂骨有一处裂成碎片。
这等骨碎,在外科中本是极难接续,但在“蝶谷医仙”的弟子看来,却也寻常。
张无忌看着她那雪白肩背上的淋淋伤口,心想:先治好了她的外伤,方便行事,再做图谋。
于是替她接骨疗伤,敷上生肌活血的药物,再开了一张药方,命僮儿按方煎药。
他初次替人接骨,手法未免不够敏捷,但忙了个把时辰,终于包扎妥善,说道:“纪姑姑,请你安睡一会,待会麻药药性退了,伤口会痛得很厉害。”
纪晓芙道:“多谢你啦!”
张无忌到储药室中找了些枣子杏脯,拿去给杨不悔吃,哪知她昨晚一夜不睡,这时已偎倚在母亲怀中沉沉睡熟。
张无忌将枣杏放在她衣袋中,回到草堂。
华山派那口吐鲜血的弟子站了起来,向张无忌深深一揖,说道:“小先生,胡先生既是染病,只好烦劳小先生给我们治一治,大伙儿尽感大德。”
张无忌学会医术后,除了替常遇春、纪晓芙治疗之外,从未用过,眼见这十四人或内脏震伤,或四肢断折,伤处各有不同,心想倒是实验医术的好时机,但想起胡青牛的言语,答道:“此处是胡先生家中,小可也是他的病人,如何敢擅自作主?”
那汉子鉴貌辨色,见他推辞得并不决绝,便再捧他一捧,奉上一顶高帽,说道:“自来名医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先生,哪知小先生年纪轻轻,竟具这等本领,真是世上少见,还盼显一显身手。”
那富商模样的姓梁胖子道:“我们十四人在江湖上均是小有名头,得蒙小先生救治,大家出去一宣扬,江湖上都知小先生医道如神的大名,旦夕之间,小先生便名闻天下了。”
张无忌心中冷笑,想: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,在这儿溜须拍马,只图活命罢了,谈什么增名涨望,但今日拿你们练手,到无不可。
于是说道:“名闻天下有甚么好?胡先生既不肯动手,我也无法,但你们受伤均自不轻,这样罢,我给你们稍减痛楚便是。”于是取出金创药来,要替各人止血减痛。
待得详察每人的伤势,不由得越看越是惊奇,原来每人的伤势固各各不同,而且伤法甚为奇特,均是胡青牛所授伤科症中从未提到过的。
有一人被逼吞服了数十枚钢针,针上而且喂毒。
有人肝脏被内力震伤,但医治肝伤的“行间”、“中封”、“阴包”、“五里”
“诸要穴却都被人用尖刀戳烂,显然下手之人也是精通医理,要叫人无从着手医治。”
有一人两块肺叶上被钉上两枚长长的铁钉,不断的咳嗽咯血。有一人左右两排肋骨全断,可又没伤到心肺。
“有一人双手被割,却被左手接在右臂上,右臂接在左臂上,血肉相连,不伦不类。更有一人全身青肿,说是被蜈蚣、蝎子、黄蜂等二十余种毒虫同时整伤。”
张无忌只看了六七个人,已是大皱眉头,心想:“这些人的伤势如此古怪,我是一样都治不来的。这下手伤人的凶手,倒是一副好手段。”
忽地心念一动:“那纪晓芙的肩伤和臂伤却都平常,莫非她另受奇持的内伤,否则何以她一人却是例外?”
忙走进厢房,一搭纪晓芙的脉搏,登时吃了一惊,但觉她脉搏跳动忽强忽弱、时涩时滑,显是内脏有异,但为甚么会变得这样,实是难明其理。
那十四人伤势甚奇,他也不放在心,暗想其中崆峒派等那些人还和逼死他父母有关,此时受这些怪罪,也算活该。
可是纪晓芙的伤却非救不可,于是走到胡青牛房外,低声道:“先生,你睡着了么?”
只听胡青牛道:“甚么事?不管他是谁,我都不治。”
张无忌道:“是。只是这些人所受之伤,当真奇怪得紧。”
将各人的怪伤一一说了。胡青牛隔着布帘,听得极是仔细,有不明白之处,叫张无忌出去看过回来再说。
张无忌花了大半个时辰,才将十五人的作势细细说完。胡青牛口中不断“嗯,嗯”
答应,显是在用心思索,过了良久,说道:“哼,这些怪伤,却也难我不倒……”
张无忌身后忽有人接口道:“胡先生,那金花的主人叫我跟你说:‘你枉称医仙,可是这一十五种奇伤怪毒,料你一种也医不了。’哈哈,果然你只有躲将起来,假装生病。”
张无忌回过头来,见说话之人是崆峒派的秃头老者圣手伽蓝简捷。
他头上一根毛发也没有,张无忌初时还道他是天生的光头,后来才知是给人涂了烈性毒药,头发齐根烂掉,毒药还在向内侵蚀,只怕数日之内毒性入脑,非大发癫狂不可。
这时他双手被同伴用铁链缚住,才不能伸手去抓头皮,否则如此奇痒难当,早已自己抓得露出头骨了。
胡青牛淡淡的道:“我治得了也罢,治不了也罢,总之我是不会给你治的。我瞧你尚有七八日之命,赶快回家,还可和家人儿女见上一面,在这里罗里罗唆,究有何益?”
简捷头上痒得实在难忍,熬不住将脑袋在墙上乱擦乱撞,手上的铁链叮当急响,气喘吁吁的道:“胡先生,那金花的主儿早晚便来找你,我看你也难得好死,大家联手,共抗强敌,不是胜于你躲在房中束手待毙么?”
胡青牛道:“你们倘若打得过他,早已杀了他啦!我多你们这十五个脓包帮手,有甚么用?”
简捷哀求一阵,胡青牛不再理睬。
简捷转而暴跳如雷,喝道:“好,左右是个死,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。咱们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,做翻你这贼大夫,大伙儿一起送命。”
这时外边又走进一人,正是先前呕血那人,他伸手入怀,掏出一柄峨眉钢刺,点在简捷胸口,冷冷的道:“你得罪胡前辈,我姓薛的先跟你过不去。你要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,好啊,我就先给你这么一下。”
简捷的武功本在这姓薛的之上,但他双手被铁链绑住,无法招架,只有瞪着圆鼓鼓的一双大眼,不住喘气。
那姓薛的朗声道:“胡前辈,晚辈薛公远,是华山鲜于先生门下弟子,这里给你老人家磕头啦!”说着跪下去,磕了几个响头。
简捷心中登时生出一丝指望,那胡青牛硬的不吃,这小子磕头软求,或者能成。
薛公远行过大礼,又道:“胡前辈身有贵恙,那是我们没福。这里有一位小兄弟医道高明,还请胡前辈允可,让他给我们治一治。我们身上所带的歹毒怪伤,除一蝶谷医仙的弟子,普天下再也没有旁人治得好的了。”
胡青牛冷冷的道:“这孩子名叫张无忌,他是武当派弟子,乃‘银钩铁划’张翠山张五侠的儿子,张三丰的再传弟子。胡青牛是明教中人。是你们名门正派所不齿的败类,跟他这种高人子弟有甚么干系?”
他自己身中阴毒,求我医治,可是我立过重誓,除非明教中人,决不替人治伤疗毒。
这张姓的小孩不肯入我明教,我怎能救他性命?
“薛公远心中凉了半截,初时只道张无忌是胡青牛弟子,那么他本领虽然不及师父,遇到疑难之处,胡青牛定肯指点,不料他也是个求医被拒的病人。”
只听胡青牛又道:“你们赖在我家里不走,哼哼,以为我便肯发善心么?你们问问这小孩,他赖在我家里多久啦。”
薛公远和简捷一齐望着张无忌,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比,又比了一比。
薛公远道:“二十天?”
张无忌道:“整整两年零两个月。”
简薛二人面面相觑,都透了一口长气。
胡青牛道:“他便再赖十年,我也不能救他性命。一年之内,缠结在他五脏六腑中的阴毒定要大举发作,无论如何活不过明年此日。我胡青牛当年曾对明尊立下重誓,便是生我的父亲,我自己的亲生儿女,只要他不是明教弟子,我便不能用医道救他们性命。”
简捷和薛公远垂头丧气,正要走出,胡青牛忽道:“这个武当派的少年他懂一点医理,他武当派的医理虽然远远不及我明教,但也还不致于整死人。他武当派肯救也好,见死不救也好,跟明教和我胡青牛可没牵连。”
薛公远一怔,听他话中之意,似是要张无忌动手,忙道:“胡前辈,这位张小侠若肯出手相救,我们便有活命之望了。”
胡青牛道:“他救不救,关我屁事?无忌,你听着,在我胡青牛屋中,你不可妄使医术,除非出我家门,我才管不着。”
“薛公远和简捷本觉有望,这时一听此言,又是呆了,不明他到底是何用意。张无忌却比他们聪明得多。”
当即明白,说道:“胡先生有病在身,你们不可多打扰他,请跟我出来。”
三人来到草堂。
张无忌道:“各位,小可年幼识浅,各位的伤势又是大为怪异,是否医治得好,殊无把握。各位若是信得过的,便容小可尽力一试,生死各凭天命。”这当儿众人身上的伤处或痒、或酸或麻,无不难过得死去活来,便是有砒霜毒药要他们喝下去,只要解得一时之苦,那也是甘之如饴,听了张无忌的话,人人大喜应诺。
张无忌道:“胡先生不许小可在他家中动手,以免治死了人,累及‘医仙’的令誉,请大家到门外罢。”
众人却又踌躇起来,眼见他不过十四五岁,本领究属有限,在“医仙”家中,多少有些倚仗,这出门去治,别给他乱搅一阵,伤上加伤,多受无谓的痛苦。
简捷却大声道:“我头皮痒死了,小兄弟,请你先替我治。”说罢便叮叮当当的拖着铁链,走出门去。
张无忌沉吟半晌,到储药室中拣了南星、防风、白芷、天麻、羌活、白附子、花蕊石等十余味药物,命僮儿在药臼中捣烂,和以热酒,调成药膏,正欲拿出去敷在简捷的光头之时。
张无忌忽然心中一转,这些人多半与逼死自己爹娘的门派有些干系,更何况胡老头当年施恩于他人,反被恩将仇报,当时之事,今日之鉴,不可不防人。
于是再药方上外添两笔,另加入几味药材,混合捣碎,方拿着药膏出门。
药膏着头,简捷痛得惨叫一声,跳了起来,他不住口的大叫:“好痛,痛得命也没了。嘿,还是痛的好,比那麻痒可舒服多了。”
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,在草地上来回疾走,连叫:“痛得好,直娘贼,这小子真有点儿本事。不,张小侠,我姓简的得多谢你才成。”
众人见简捷的头痒立时见效,纷纷向张无忌求治。
这时有一人抱着肚子,在地下不住打滚,大声呼号,原来他是被逼吞服了三十余条活水蛭。
那水蛭入胃不死,附在胃壁和肠壁之上吸血。
张无忌想起医书上载道:水蛭遇蜜,化而为水。蝴蝶谷中有的是花蜜,于是命僮儿取过一大碗蜜来,加上几味药材,命那人服下去。
如此一直忙到天明,纪晓芙和女儿杨不悔醒了出房,见张无忌忙得满头大汗,正替各人治伤。
纪晓芙便帮忙着包扎伤口,传递药物。
只有杨不悔无忧无虑,口中吃着杏脯蜜枣,追扑蝴蝶为戏。
直到午后,张无忌才将各人的外伤初步整治完竣,出血者止血,疼痛者止痛。
但每人的伤势均是古怪复杂,单理外伤,仅为治标。
张无忌回房睡了几个时辰,睡梦中听得门外呻吟之声大作,跳起身来,只见有几人固是略见痊可,但大部分却反见恶化。
他束手无策,只得去说给胡青牛听。
胡青牛冷冷的道:“这些人又不是我明教中人,死也好,活也好,我才不理呢。”
张无忌灵机一动,说道:“假如有一位明教弟子,体外无伤,但腹内瘀血胀壅,脸色红肿,昏闷欲死,先生便如何治法?”
胡青牛道:“倘若是明教弟子,我便用山甲、归尾、红花、生地、灵仙、血竭、桃仙、大黄、乳香、没药,以水酒煎好,再加童便,服后便泻出瘀血。”
张无忌又道:“假若有一明教弟子,被人左耳灌入铅水,右耳灌入水银,眼中涂了生漆,疼痛难当,不能视物,那便如何?”
胡青牛勃然怒道:“谁敢如此加害我明教弟子?”
张无忌道:“那人果是歹毒,但我想总要先治好那明教弟子耳目之伤,再慢慢问他仇人的姓名踪迹。”
胡青牛思索片刻,说道:“倘若那人是明教弟子,我便用水银灌入他左耳,铅块溶入水银,便随之流出。再以金针深入右耳,水银可附于金针之上,慢慢取出。至于生漆入眼,试以螃蟹捣汁敷治,或能化解。”
如此这般,张无忌将一件件疑难医案,都假托为明教弟子受伤,向胡青牛请教。
胡青牛自然明知他的用意,却也教以治法。
但那些人的伤势实在太古怪,张无忌依法施为之后,有些法子不能见效,胡青牛便潜心思考,另拟别法。
如此过了五六日,各人的伤势均日渐痊愈。
纪晓芙所受的内伤原来乃是中毒。
张无忌诊断明白后,以生龙骨、苏木、土狗、五灵脂、千金子、蛤粉等药给她服下,解毒化瘀,再搭她脉搏,便觉脉细而缓,伤势渐轻。
张无忌心中稍宽,考虑起另外之事:“此时纪晓芙身体渐愈,如再不下手,煮熟的鸭子怕是要飞了”这时众人已在茅舍外搭了一个凉棚,地下铺了稻草,席地而卧。
纪晓芙在相隔数丈外另有一个小小茅舍,和女儿共住,那是张无忌请各人合力所建。
那十四人本是纵横湖海的豪客,这时命悬张无忌之手,对这少年的吩咐谁都不敢稍有违拗。
张无忌这番忙碌虽然辛苦,但从胡青牛处学到了不少奇妙的药方和手法,也可说对药方的配比和配置大有所获,于是专心研究起那催情迷乱的药方。
他将诸多实验的药剂,称作补体的汤药,尽数用在了那几位大汉身上,观察他们的神情反应,逐步改善,直至将药剂成分和配比琢磨透彻。
那日上午,张无忌拿着一纸药方站在药房当中,心中无比欣喜,想道:“这药方我钻研多日,集合了蝶谷医仙胡老头一辈子的医学理解,又经过数百例武林中人的真人实验,一番实验下来,效果当真惊人,一副药灌下去,就算那天上的仙女,西方的罗汉也会意乱情迷,把持不住。更妙的是,喝药之人会产生极真的幻觉,将他人当做自己心中最为思念爱慕之人,便会无比主动殷勤,更比平常淫荡百倍。待得一番云雨,药效散尽以后,又与寻常让人头昏脑胀的蒙汗催情药物相反,只教人神清气爽,头脑清明,犹如梦中惊醒,直让人觉得是做了一场荒唐美梦,毫不起疑。这般神奇药方,能让我炼出。当真三生有幸,当的给它取个好名字,且叫它——”
张无忌略微沉吟,灵光一闪,脱口而出:“既然服此药者,自感相思之人梦中相会,共赴极乐。便叫它‘解相思’吧,以喻服此药者,解相思之苦,慰寂寞芳心”
想到这,张无忌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激动,将那药方封入蜡丸,妥善放置以后自己亲自动手,煽风点火,煮了一碗浓汤,加上蜂蜜花粉,熬的清香扑鼻,端到了自己书桌上。
张无忌搓了搓手,踏出房门,心里暗喜:今日便先用它,解了我的相思之苦。
不一会,张无忌便进到了纪晓芙母女的茅舍里,见纪晓芙只着一身素服,盘坐在茅草之上打坐调息,仪态柔弱,惹人怜爱。
张无忌压下心中的欲火,缓缓开口:“纪姑姑,不悔妹妹么?”
纪晓芙闻言,睁开了眼,微微笑道:“她活泼好动,在这里坐不住跑出去玩了,好孩儿,你来所为何事。”
张无忌看了看四周,低声说道:“纪姑姑,您大伤未愈,身子虚弱,孩儿特意为您煮了一服恢复元气的汤药,但怕旁人瞧见,心有不满,所以请您来我房中受用罢”
纪晓芙心中微微一动,心感这无忌孩儿的善良忠厚,却更觉对不起殷六侠了,眼中泪光涌动,摇了摇头,道:“我身子已无大碍,劳无忌费心,补药之类,却不必浪费于我了”
张无忌见她推辞,也是早已料到,于是以激将法道:“就算纪姑姑不珍惜自己的身子,也要为不悔妹妹着想罢,若以后您落下病根,又怎么照顾不悔妹妹?”
纪晓芙一听,心中却是一苦,自己心心念念记挂之人,连女儿一面都未见过,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,怎教他们父女二人相见?
于是微微一叹,站起身来,道:“既然无忌孩儿如此周全,那我只好受之不恭了”张无忌心中大喜,却低头不语,只伸手将纪晓芙迎出屋外,径直引入自己屋中。
待的纪晓芙踏入门槛,张无忌转身将门关上,门闩轻轻一插,便走到了书桌旁,将那碗“解相思”双手捧起,道:“请纪姑姑用药,修养身体”。
纪晓芙玉指芊芊,将药碗接过,点了点头,道声多谢,脖颈微抬,咕咚咕咚,将汤药一饮而尽。
看着纪晓芙喉咙颤动,张无忌不禁在一旁露出一抹笑意,轻声道:“纪姑姑,此药药力甚猛,饮罢,当立刻打坐,运动受用”。
纪晓芙一碗药汤入肚,只觉一股暖流自小腹升起,直冲胸腔头脑,无比舒畅,只叹药力神猛,一听张无忌之言,立刻准备盘坐地下,运功吸收。
她刚一曲腿,便被张无忌拉住,听道:“纪姑姑,地上寒凉,您往床榻上打坐罢”。
若在平日,纪晓芙定会慎重考虑在小辈或男子的床铺上打坐,是否有违体统。
但此时她解相思下肚,药力发散,直冲的她如入云霄,仿佛身周白云包裹,飘飘欲仙,于是再无思考,轻轻盘坐在了床榻之上,下意识的运转起峨眉内功来。
内力涌动,直带的药力加速四散,一股股暖流从小腹流到她周身百骸,让那如白玉凝脂的皮肤,透出阵阵潮红。
纪晓芙眉头微蹙,额头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,全身微微颤抖,不住的阵阵嘤咛。
张无忌见她药效发作,随坐到一旁,双手搭上了纪晓芙的双肩,缓缓揉捏,轻声唤道:“纪姑姑……纪姑姑?”忽的纪晓芙睁开了眼睛,直勾勾的看向张无忌。
张无忌先是一愣,吓出一阵冷汗,以为是药效不足,让她醒转。
随后立马意识到了不对,原来这纪晓芙虽然睁开了双眼,但眼眸流转,却无清明神韵,反而透出一抹粉红之色,构成模糊的桃心之状,痴痴的望着自己。
于是心中一定,暗叹:没想到这解相思药力如此强劲,竟然还能使人眼中现桃心意象。
而此时的纪晓芙,却不再镇静,全身颤抖尤甚,眼神在张无忌身上痴痴流转,颤声道:“杨郎……,当真是你么……”张无忌,心中大喜,明白纪晓芙药力发作,已然将自己当成如意郎君了。
随即右手将纪晓芙纤腰一揽,搂入怀中,右手轻轻抚摸她的俏脸,道:“是我是我,纪儿最近可好?”
纪晓芙闻言,忽然一愣,随即将头埋入张无忌的胸口,放声大哭起来:“杨郎,你终于来了,你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苦么?我当真无时无刻不在想你,无时无刻不在念你,只盼你来看上我一眼,那便身死,也愿意了……”
张无忌恐哭声传出屋外,让旁人注意,遂轻声安抚:“夫人且住,我今日来便是来抚慰你么,若是再哭,岂不是误了这良辰美景,春宵一刻了?”
纪晓芙闻言,身子一震,即感觉全身上下燥热如火,两腿之间更是潮水泛滥,身痒难耐。
这解相思本来就是强力催动人的情欲高涨,促进交合之药,只是因纪晓芙平日压力过大,对他们夫妻二人之事,忧虑过多,被药物最先催动的竟然是纯粹的思念和悲痛之情,此时被张无忌调解,才使得情欲从她体内勃发出来。
这情欲之火,一经激发,便如风吹油浇,转瞬烧遍全身,直惹得纪晓芙意乱情迷,止住了哭泣,开始全身躁动,哼唧起来。
她睁开那桃色之眼,用手费力的扯开胸口衣领,露出一片雪白,缓缓抬起头来,在张无忌耳边呼着热气:“郎君,妾身淫痒不堪,快些办了贱妾罢”。
张无忌年轻气盛,那里忍得住这般发情的娇俏少妇?稍一用力,将纪晓芙的衣衫尽皆扯下,露出一对雪白浑圆的美乳来。
他如同饿极的恶狼,吻上纪晓芙的湿润红唇,又一手揽腰,一手抓将上那雪白浑涨的奶球,胡乱抓捏。
胡吻一通以后,又低头学着幼童吃奶,将那如樱桃般的奶头衔入嘴中,用力吮吸,直咬的纪晓芙仰头娇喘不止。
此时的张无忌,用力抓捏奶子,吮吸乳头,一根肉棒在胯下硬的如金似铁,已经涨的他心神荡漾,焦热如煎。
但他年方十四,虽有食色之意,但因为自己年幼生长在荒无人烟的冰火岛上,年少时又在道德崇高,毫无淫邪的武当山上长大,从未接触过相关闺房之事,唯一的一些名词,还是在这蝴蝶谷中,往来的明教之人嘴里得知,对于闺房中事,可谓一概不知。
这使得张无忌,如今面对这一个如花似玉,魅惑万千的羊脂少妇,却无从下手。
直让他身下坚硬如铁,心中焦急万分,急的暗暗叫苦:“张无忌啊张无忌,你看见美丽的女人就浑身燥热,邪法百出,但一旦让你真进了闺房,上了软床,抱着个滚烫的妙人儿,却不知如何是好,你可真废物啊!现在搂得纤腰,吃得美乳,往后该如何进行?究竟如何行事,才能享用美人,水乳交融,共享交合之乐啊?”
而此时的纪晓芙在张无忌的又抓又咬之下,早已高潮迭起,面红如赤,只觉得下体饥渴难耐,于是幽幽哼叫:“杨郎,莫要挑逗,快快收了贱妾罢”。
张无忌直急的面红耳赤,抓住一双美乳反复揉捏,羞得不敢言语。
纪晓芙只感身躯愈来愈热,下体阴水一波接着一波,渴求之感,愈难忍耐,渴求道:“郎君当初强暴贱妾,粗俗无比,疾风骤雨,怎得今日好生忸怩,却捉弄起人家了”
张无忌的胯下涨的欲裂,正当手足无措之时,闻得此言,忽然灵光一现,随即轻声问道:“娘子,你还记得我当日,怎生强暴你么?”
纪晓芙欲火焚身,毫无羞耻,只觉夫君意欲调情,于是扭动着身子,将下身衣裙撩起,露出那长着湿漉漉,毛茸茸阴毛的蜜穴,挺动着腰肢,道:“当日你掀起贱妾的裙摆,朝贱妾穴上摸了一把,便解开裤腰,将大棒插入,好生强暴一番,当真将贱妾送上极乐西天了”
张无忌瞧着那对美腿之间夹着的地方,一些毛茸茸的黑毛,将两片形似肥美鲍鱼的对称嫩肉覆盖,其间蜜水泛滥,闪着亮闪闪的光彩,两片美鲍之内,褶皱连连,竟是由一片片肉唇层层包裹向内延伸的密洞,当下大为惊奇,暗暗想到:“虽然从小听父母教诲男女有别,却自以为只是外貌分明,却没想到女人下体竟然是内陷之肉穴,跟男性突出之肉棒截然相反,随即转念一想,听纪姑姑所言,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穴与棒却是要合在一起了?”
于是张无忌紧紧盯着纪晓芙两腿之间,那仿佛有着无尽魅力不断收缩开合的肉穴,咽了咽口水,说道:“纪儿,你是说我拿着我得胯下之物,竟然塞进了你下面的肉穴么?”
纪晓芙被欲火烧灼的几乎昏聩,只能不住的挺动着嫩穴,向张无忌哀求:“是的,好郎君……快将你的大宝贝拿出来吧,解一解贱妾的相思之苦”
张无忌得到确认,心中大喜,连裤腰都来不及解,直接用力一撕,将裤子撕开,露出那硕大坚挺的肉棒来。
他虽然年仅十四,阳具尚未发育完全,但仍有十七八厘长,惊人的粗壮。
只见张无忌将纪晓芙推倒在床上,自己跳下床去,将她蜷曲的双腿拉过来,分开至自身两侧,用大腿卡住,这一下,纪晓芙躺倒在床,一对美乳摇摇晃晃,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被直接叉开,让那蜜穴在张无忌眼前暴露无疑,一对阴唇缓缓裂开一道缝隙,犹如龟裂的土地渴求着甘霖。
张无忌看着纪晓芙这淫靡的姿势,不觉一阵热火从下体上涌,直冲入脑,不由得抓住胯下那涨的发紫的肉棒,缓缓靠近那开裂的蜜穴,他颤声道:“纪姑姑……我要进来了……”。
纪晓芙咬着嘴唇并未吭声,只将屁股紧绷的愈发挺立,那硕大的龟头渐渐接触上开裂的阴唇之刻,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彼此的炽热。
张无忌缓缓挺腰靠近,只觉得龟头顶到了蜜穴,犹如一把利剑即将归入鞘中,正当缓缓进入之时,又察觉到一些阻力,他紧咬牙关,腰间略微用力向前,只觉龟头噗嗤一声,没入了那湿润紧致的蜜穴当中,顿觉龟头被无边火热紧紧包裹,又似千丝万缕紧紧缠绕其上,一股直冲云霄的舒爽之感,从胯下直直冲到天灵盖,似薄荷凉气,又如烈火烘烤,直让人神魂出窍,天地遨游。
张无忌初尝云雨,始知天底下最舒爽最快意的事情,乃是阳物入阴窍,爆肏美人穴!
这般刺激,直教他浑身颤抖,泪流满面,久久不能回神。
待得他回过神来,听得纪晓芙那低声呻吟之音,下身更是肿胀,一咬牙,将剩下的多半截阳茎尽皆推入,待的一十八厘肉棒全根没入,直抵到那纪晓芙的子宫口处,刺激的她嘁嘁嚓嚓,眉头紧皱,不住娇呼一声:“郎君的阳峰怎的又长了……”。
张无忌感受着肉棒上那紧紧吸附吮吸的火热肉壁,一股股快感如潮似水,直冲的他呆呆的僵立原地,再不动分毫。
原来他以为男女合欢,只需要插入便可,却不知前插后出,反复交合之理。
幸好,纪晓芙乃饱经房事之少妇,当即呻吟着,前后蠕动起来。
张无忌闭眼感受着肉棒抽出蜜穴,涨大的龟头却恰好卡在蜜鲍之内,严丝合缝,一进一出,顺滑无比,犹如天造地设,自当如此。
又感到这胯下如山快感,就在肉棒的一出一进之间,倏忽而来,又倏忽而去,时而直冲云端,时而如坠深渊,妙乐变化无穷,当真在心里赞叹:男女之乐,妙极!
妙极!
妙极!
这少年连用三个妙极,当真对男欢女爱,房事之乐五体投地,从此落在情色的圈套里,此乃后话,此处不提。
且说在纪晓芙动得百十下后,张无忌自此领悟闺房男女之乐,遂抬手扶住纪晓芙芊芊细腰,用双腿托住美人香臀,腰肢如水摆动,持续抽插起来,一时淫水四溅,乳摇不止,淫水啪啪之音,配上纪晓芙呻吟摇曳之声,充斥屋宇,当真是巫山之处,雷鸣电闪,倾盆大雨。
张无忌初次性爱,便撑了足足一个时辰,将那一对嫩鲍透的硕大红肿,使得纪晓芙昏死过去,方才浑身一抖,将积蓄了整整十四年的童子精倾斜而出,直将纪晓芙平坦的小腹注射的高高鼓起,方才抽出疲软的阳具,累到在她的身侧。
张无忌歇息了一阵,忽然想起阳精悉数注入纪晓芙体内,待她醒转,定会察觉,于是慌忙爬将起来,拿起瓷碗,放在纪晓芙小穴之下,用手挤压她小腹上的穴位,轻轻揉捏。
纪晓芙随即身子重新绷起,小腹咕噜噜叫起来,红肿的嫩鲍再次张开,粘稠的阳精如同一条细娟源源不断的流将出来,直灌得齐平碗沿整整一碗,方才流淌干净。
张无忌心中暗叹,竟没想到自己这积蓄了十几年的童子精居然如此之多。
又想到此种物事定是做药的好材料,于是拿过一封油纸,暂且封住瓷碗,放在了书桌上。
待他事毕,转过身去,看到浑身赤裸得纪晓芙,张无忌不禁又浑身一热,胯下重新挺立起来,唾沫微微一咽,重又抽插起那嫩鲍来……如此反复来了七次,灌给纪晓芙三副汤药,又采得满满一瓷碗阳精,张无忌方才捂着腰,提穿好裤子。
而一旁床上的纪晓芙,却被肏的早已昏死过去,一对嫩鲍肿的犹如馒头大小,奶头鲜红,浑身被汗浸的发白,一副极亏极虚的模样。
不过张无忌心中倒是不慌,若寻常女子被连肏七次,乃至四个时辰,定会亏虚至极,有伤体之忧。
但纪晓芙喝了整整四服“解相思”,要知此药虽然是催情药物,但成分均是大补之物,对身体百般益处,而在自己的反复抽插,香汗淋漓之下,大大促进药物吸收,四服的效用都在这短短的四个时辰里发挥出来,等纪晓芙醒来,只会觉得浑身是劲,神清气爽,感叹是补药的功效,让自己做了个和郎君交合的春梦,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被我奸淫了四个时辰?
想到此处,张无忌拿来消肿止痛的药膏抹在纪晓芙的阴户之上后,一边收拾更换新的被褥,一边为纪晓芙穿戴整齐,调整她打坐得姿势,一边拿来一个精巧的药葫芦,将那第一碗童子精保存安好,又端着第二碗童子精,打开了房门。
只见太阳西斜,已然是黄昏了,张无忌暗想自己一番作乐,耽搁太长,只盼他人未曾注意到这细枝末节。
待看到不远处那在草卢中打盹的众人毫无异样,张无忌渐渐放宽了心,于是端着第二碗阳精,来到了厨房之中,将阳精倒入锅中,又磕上两个鸡蛋,加上半碗牛奶,两勺白糖,细细搅拌,做成了两碗蛋奶羹。
原来这阳精是人体精华所在,乃是大补之物,和牛奶鸡蛋白糖混合作羹,更是补中极品,药效非凡,今日张无忌特地做来给纪晓芙母女食用,一来是为了她们母女滋养身体,二来是满足自己些许的恶趣味。
张无忌先是送到自己房中,端到纪晓芙身前一碗,又端着另一碗,来到了杨不悔母女的草卢中。
只见一个小女孩正在那稻草之上熟睡。
原来不悔玩耍归来,发现母亲不在,向周围人询问,知母亲是去大哥哥房中治病去了,于是不去打扰,安心在草卢中睡觉。
张无忌端着奶羹蹲在不悔身前,轻轻呼唤:“不悔妹妹,不悔妹妹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杨不悔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,还未见到人影,便先闻到甜美的香味了。
她早玩的饿了,一闻见香味,便快速的爬起来,立时看见张无忌端着一碗奶白色的蛋羹,不禁嘻嘻一笑:“无忌哥哥!”
张无忌给她一个温柔的笑脸,知道她饿了,便将手中的羹碗递出去道:“不悔妹妹,这是我请教你母亲,做出来的新口味羹汤,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”
杨不悔接过羹碗,拿起瓷勺,忙不迭的吃了一大口,只觉口中细腻无比又甜腻的紧。
此种味道,对于她这种许久未沾荤腥得孩子,当真无比诱惑,连话都顾不得说,啊呜啊呜吃了半碗,弄的嘴边尽是白沫,方才甜蜜的笑着靠近张无忌的脸,重重亲了一口,说道:“无忌哥哥真疼我,做了这么好吃的羹汤”
张无忌心中得意,摸了摸女孩的头道:“你喜欢就好,以后想吃了来找哥哥便是,哥哥依然做给你吃”
杨不悔吃着羹汤笑魇如花:“这羹汤味道真好,我尝着当真有哥哥和妈妈的味道呢……”
张无忌微微点头,待杨不悔吃饱之后,和她一起去山坡后嬉笑打闹去了。
而在那房中,打坐的纪晓芙,却在补药的滋养下,缓缓醒转。
先是好一阵的头晕目眩,只觉得自己身若棉花,飘在云端,逐渐的眼前开始明朗,睁开眼来,却是无忌的房中,随即一个激灵,魂回灵台,从床上跳将下来。
纪晓芙只觉得自己此刻身轻如燕,内力充盈,头脑清明,四肢里也充满着力气。
当下大为惊奇,不知发生了什么,随即一回想,立刻记起自己是被无忌孩儿拉着来到房内喝了补药,于是心中一阵赞叹:“无忌孩儿,当真是医术通神,一副补药下去,竟让我元气大增,伤势尽去了”
但她抬头一望窗外,却发现光线晦暗,竟然已经日头西沉了,不由得大惊:“明明我是上午入的房中,怎么此时太阳已然西斜了,此间又是怎得?”
于是沉思一阵,忽然唤起了脑袋里凭空多出的那段缠绵悱恻,娇媚交欢的印象,蓦地将体内残留的快感余韵,从心底勾起,直接让她脚底一软,重新跌坐在了床边。
记忆里那一段段淫靡的景象越发清晰,一幕幕自己赤裸着娇躯,淫荡的鱼夫君交欢,不断索求,娇喘浪叫的画面,让纪晓芙羞得满脸通红,直直染透至耳尖。
她咬着嘴唇,半掩着脸面,心里暗道:“这一幕幕不知从何而来的淫邪场面,当真是羞煞我也,此时回想起来也是历历在目,犹如真实发生,但是与现在一比,又感觉浑浑噩噩,虚虚无无,更何况是与远在天边的夫君做爱。只怕是这补药太过浑厚,竟然惹得我情欲发散,做了个真假莫辨的春梦来”
纪晓芙抬头看了看屋中空无一人,不免又心中庆幸:“好在无忌侄儿不在,不然若让他看见我发春,那我可该无地自容了”
于是急忙走下床来,整理齐整衣衫外貌。
待她收拾完毕,正欲走出房门时,却见张无忌领着不悔走了进来。
杨不悔见到母亲,立时一声“娘亲”,松开了张无忌的手,喜笑颜开的扑到了纪晓芙怀中。
纪晓芙抬手抚摸自己女儿,却抬头看着张无忌笑道:“孩儿,今日多谢你了,这副汤药当真让我枯木逢春,容光焕发了”
张无忌闻言眉眼含笑,说道:“纪姑姑多誉了,这都是小侄该做的,只是现在可有不适之感?”
纪晓芙此时只觉得全身上下轻盈灵巧,体力充沛,笑道:“那有什么不适,这一副药下去。我这诸多伤口都几乎无感了。”
张无忌稍微欠身,看到桌上的精羹还未动,于是走过去端到纪晓芙面前,双手奉上,道:“纪姑姑,这是小侄为你们母女亲手做的滋养身体的奶羹,还请品尝”
纪晓芙看到张无忌如此贴心备至,不禁心中一阵温暖,忙将瓷碗接了过来,拿起瓷勺,小抿一口,只觉细腻润滑,香甜无比,正欲开口夸赞,却又觉得一股阳刚之气回味上来,说不上来的熟悉怪异。
她眉头微皱,正欲开口问询,一旁的不悔却兴冲冲的摇晃起她的胳膊,开心的说道:“妈妈妈妈,这奶羹可好吃了,你多吃些罢”纪晓芙被女儿的言语鼓动,又拿起瓷勺吃了几口,只觉细腻香甜,亲切备至,遂再无疑问,将一碗精羹悉数吃完。
一碗食尽,纪晓芙擦了擦嘴,将瓷碗放在一旁,满怀感激的对着张无忌鞠了一躬,道:“孩儿,你对我们母女多加照料,呵护备至,我们当真难以回报”
张无忌想到母女二人皆被自己玩弄于股掌,却浑然不知,心中得意无比却又作出谦逊的神态,道:“纪姑姑莫要客气,您乃我殷六叔的未婚妻,这都是小侄该做的”
纪晓芙一听殷梨亭和未婚妻两词,不禁心神一荡,脸色腾地红了,顿时羞愧无比,慌张的向张无忌告辞,领着女儿回到了自己茅屋之中。
而当夜深人静之时,众人皆已熟睡。
纪晓芙躺在茅草之上,不自觉的想起白日所做的春梦,仍是难以自禁,直惹得自己口干舌燥,身酥体软,趁着女儿熟睡,竟然以手指探入下穴,一番自慰起来……而另一边,张无忌一边回味闺房之乐,一边深感“解相思”神妙无比。
随即连夜熬制了数十锅汤药,提纯浓缩,再加入凝脂明矾,揉搓成细小药丸,放入小葫芦中深藏,以备日后之需。
此乃杂事,暂且不提。
此后几日内,张无忌闲情尽消,安心做事,只是诊治那几位江湖人士,顺带跟纪晓芙母女聊天解闷。
这一天早晨起来,张无忌察看纪晓芙的脸色,只见她眉心间隐隐有一层黑气,似是伤势又有反复,消解了的毒气再发作出来,忙搭她脉搏,叫她吐些口涎,调在“百合散”中一看,果是体内毒性转盛。
张无忌苦思不解,走进内堂去向胡青牛请教。
胡青牛叹了口气,说了治法。张无忌依法施为,果有灵效。
可是简捷的光头却又溃烂起来,腐臭难当。数日之间,十五人的伤势都是变幻多端,明明已痊愈了八九成,但一晚之间,忽又转恶。
张无忌不明其理,去问胡青牛时,胡青牛总道:“这些人所受之伤大非寻常,倘若一医便愈,又何必到蝴蝶谷来苦苦求我?”
这天晚上,张无忌睡在床上,潜心思索:“伤势反复,虽是常事,但不至于十五人个个如此,又何况一变再变,真是奇怪得紧。”
直到三更过后,他想着这件事,仍是无法入睡,忽听得窗外有人脚踏树叶的细碎之声,有人放轻了脚步走过。
张无忌好奇心起,伸舌湿破窗纸,向外张望,只见一个人的背影一闪,隐没在槐树之后,瞧这人的衣着,宛然便是胡青牛。
张无忌大奇:“胡老头起来作甚么?他的天花好了吗?”但胡青牛这般行走,显是不愿被人瞧见,过了一会,见他向纪晓芙母女所住的茅舍走去。
张无忌心中怦怦乱跳,暗道:“这老头难道也贪图纪晓芙的美貌,动了贪念么?且去看看热闹。”随即纵身从窗中踏出,蹑足跟随在胡青牛后面,只见他悄悄进了茅舍,那茅舍于仓促之间胡乱搭成,无墙无门,只求聊蔽风雨而已,旁人自是进出自如。
张无忌大急,快步走到茅舍背后,伏地向内张望,只见纪晓芙母女偎倚着在稻草垫上睡得正沉,胡青牛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,投在纪晓芙的药碗之中,当即转身出外。
张无忌一瞥之下,见他脸上仍用青布蒙住,不知天花是否已愈,一刹那间,心中恍然大悟,背上却出了一阵冷汗:“原来胡老东西半夜里偷偷前来下药,是以这些人的伤病终是不愈。”
但见胡青牛又走入了简捷、薛公远等人所住的茅棚,显然也是去偷投毒药,等了好一会不见出来,想是对那十四人所下毒物各不相同,不免多费时光。
张无忌轻步走进纪晓芙的茅舍,拿起药碗一闻,那碗中本来盛的是一剂“八仙汤”,要她清晨醒后立即服食,这时却多了一股刺鼻的气味。
便在此时,听得外面极轻的脚步声掠过,知是胡青牛回入卧室。
张无忌放下药碗,轻声叫道:“纪姑姑,纪姑姑!”纪晓芙武功不弱,本来耳目甚灵,虽在沉睡之中,只要稍有响动便即惊觉,但张无忌叫了数声,她终是不醒。
张无忌只得伸手轻摇她肩头,摇了七八下,纪晓芙这才转醒,惊问:“是谁?”
张无忌低声道:“纪姑姑,是我无忌。你那碗药给人下了毒,不能再喝,你拿去倒在溪中,一切别动声色,明日跟你细谈。”
纪晓芙点了点头。
张无忌生怕给胡青牛发觉,回到自己卧室之外,仍从窗中爬进。
次日各人用过早餐,张无忌和杨不悔追逐谷中蝴蝶,越追越远。
纪晓芙知他用意,随后跟来。
这几天张无忌带着杨不悔玩耍,别人见他三人走远,谁也没有在意。
走出里许,到了一处山坡,张无忌便在草地上坐了下来。
纪晓芙对女儿道:“不儿,别追蝴蝶啦,你去找些野花来编三个花冠,咱们一人戴一个。”杨不悔很是高兴,自去采花摘草。
张无忌道:“纪姑姑,那胡青牛跟你有何仇冤,为甚么要下毒害你?”
纪晓芙一怔,道:“我和胡先生素不相识,直到今日,也是没见过他一面,那里谈得上‘仇怨’两字?”
微一沉吟,又道:“爹爹和师父说起胡先生时,只称他医术如神,乃当世医道第一高手,只可惜身在明教,走了邪路。我爹爹和师父跟他也不相识。他……他为甚么要下毒害我?”
张无忌于是将昨晚见到胡青牛偷入她茅舍下毒的事说了,又道:“我闻到你那碗‘八仙汤’中,有铁线草和透骨菌的刺鼻气味。这两味药本来也有治伤之效,但毒性甚烈,下的分量决不能重,尤其和八仙汤中的八味伤药均有冲撞,于你身子大有损害。虽不致命,可就缠绵难愈了。”
纪晓芙道:“你说余外的十四人也是这样,这事更加奇怪。就算我爹爹或是峨嵋派无意中得罪了胡先生,但不能那一十四人也均如此。”
张无忌答道:“纪姑姑,这蝴蝶谷甚是隐僻,你怎地会找到这里?那打伤你的金花主人却又是谁?这些事跟我无关,原是不该多问,但眼前之事甚是蹊跷,请你莫怪。”
纪晓芙脸上一红,明白了张无忌话中之意,他是生怕这件事和她未嫁生女一事有关,说起来令她尴尬,便道:“你救了我的性命,我还能瞒你甚么?何况你待我和不儿都很好,你年纪虽小,我满腔的苦处,除了对你说之外,这世上也没有可以吐露之人了。”
说到这里,不禁流下泪来。
她取出手帕,拭了拭眼泪,道:“自从两年多前,我和一位师姊因事失和之后,我便不敢去见师父,也不敢回家……”
张无忌道:“哼,‘毒手无盐丁敏君’坏死啦!姑姑,你也不用怕她。”
纪晓芙奇道:“咦,你怎地知道?”
张无忌便述说他那晚和常遇春如何躲在树林之中、如何见到她相救彭和尚。
纪晓芙幽幽叹了口气,说道: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!天下人的耳目,又怎能瞒过?”
张无忌道:“姑姑,殷六叔虽然为人很好,但你要是不喜欢他,不嫁给他又有甚么要紧?下次我见到殷六叔时,请他不要逼你便是。”
纪晓芙听他说得天真,将天下事瞧得忒煞轻易,不禁苦笑,缓缓说道:“孩子,也不是我有意对不起你殷六叔,当时我是事出无奈,可是……可是我也没有后悔……”
张无忌闻言心中一笑,想:“你倒是被那奸人肏爽,日出感情来了”,面上却无甚表现,继续凝神听讲。
纪晓芙瞧着张无忌天真纯洁的脸孔,心想:“这孩子的心地有如一张白纸,这些男女情爱之事,还是别跟他说的好,何况眼前之事,也不见得与此有关。”
说道:“我和丁师姊闹翻后,从此不回峨嵋,带着不儿,在此以西三百余里的舜耕山中隐居。两年多来,每日只和樵子乡农为伴,倒也逍遥安乐。半个月前,我带了不儿到镇上去买布,想给不儿缝几件新衣,却在墙角上看到白粉笔画着一圈佛光和一把小剑,粉笔的印痕甚新。”
“这是我峨嵋派呼召同门的讯号,我看到后自是大为惊慌,沉吟良久,自忖我虽和丁师姊失和,但曲不在我,我也没做任何欺师叛门之事,今日说不定同门遇难,不能不加援手。于是依据讯号所示,一直跟到了凤阳。”
“在凤阳城中,又看到了讯号,我携同不儿,到了临淮阁酒楼,只见酒楼上已有七八个武林人士等着,崆峒派的圣手伽蓝简捷、华山派薛公远他们三个师兄弟都在其内,可是并无峨嵋同门。”
我和简捷、薛公远他们以前见过的,问起来时,原来他们也是看到同门相招的讯号,各自赶到这儿赴约,到底为了甚么事,却是谁也不知。
“这日等了一天,不见我峨嵋派同门到来,后来却又陆续到了几人,有神拳门的、有丐帮的,都说是接到同门邀约,到临淮阁酒楼聚会。”
“第二天又有几个人到来,但个个是受人之约,没一个是出面邀约的。大家商量,都起了疑心:莫非是受了敌人的愚弄?”
“可是我们聚在临淮阁酒楼上的一十五人,包括了九个门派。每个门派传讯的记号自然各不相同,而且均是严守秘密,若非本门中人,见到了决不知其中含意。”
“倘若真有敌人暗中布下阴谋,难道他竟能尽知这九个门派的暗号么?我一来带着不儿,生怕遇上凶险;二来我也确是不愿和同门相见,既见并非同门求援,当下带了不儿便想回家。”
“我正要走下酒楼,忽听得楼梯上笃笃声响,似是有人用棍棒在梯级上敲打,跟着一阵咳嗽之声,一个弓腰曲背、白发如银的老婆婆走了上来。”
她走几步,咳嗽几声,显得极是辛苦,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扶着她左臂。
我见那老婆婆年老,又是身有重病,便闪在一旁,让她先走上来。
“那小姑娘神清骨秀,相貌甚是美丽。那婆婆右手撑着一根白木拐杖,身穿布衣,似是个贫家老妇,可是左手拿着的一串念珠却是金光灿烂,闪闪生光。我凝神一看,只见那串念珠的每一颗念珠,原来都是黄金铸成的一朵朵梅花……”
张无忌听到这里,忍不住的插口道:“那老婆婆便是金花的主人?”
纪晓芙点头道:“不错!可是当时却有谁想得到?”
她从怀中取出一朵小小的金铸梅花,正和张无忌曾拿去给胡青牛所看的那朵一般无异。
张无忌大奇,他这几天来一直记挂着那个“金花的主人”,料想他不知是个多么狰狞可怖、凶恶厉害的人物,但听纪晓芙如此说,却是个身患重病的老婆婆,实大出他意料之外。
纪晓芙又道:“那老婆婆上得楼来”,又是大咳了一阵,那小姑娘道:“婆婆,你服颗药罢?”
那老婆婆点头,小姑娘取出个瓷瓶,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,老婆婆慢慢咀嚼了咽下,接连说了几句‘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。’
她一双老眼半闭半开,喃喃的道:“只有十五个,嗯,你问问他们,武当派和昆仑派的人来了没有?”她走上酒楼之时,谁也没加留神,但忽然听到她说了那两句话,几个耳朵灵的江湖朋友一齐转过头来,待得见到是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贫妇,都道是听错了话。
那小姑娘朗声道:“喂,我婆婆问你们,武当派和昆仑派有人来了没有?”众人都是一呆,谁也没有回答。
过了片刻,崆峒派的简捷才道:“小姑娘,你说甚么?”
那小姑娘道:“我婆婆问:为甚么不见武当派和昆仑派的弟子?”
简捷道:“你们是谁?那老婆婆弯着腰又咳嗽起来。”
突然之间,一股劲风袭向我胸口。
这股劲风不知从何处而来,却迅捷无比,我忙伸掌挡格,登时胸口闭塞,气血翻涌,站立不定,便即坐倒在楼板之上,吐出了几口鲜血。
我在茫无所措之中,但见那老婆婆身形飘动,东按一掌,西击一拳,中间还夹着一声声的咳嗽,顷刻间将酒楼上其余一十四人尽数击倒。
她出手如此突如其来,身法既快,力道又劲,我们一十五人竟没一个能还得一招半式,每人不是穴道被点,便是受内力震伤了脏腑。
那老婆婆左手连扬,金花一朵朵从她念珠串上飞出,一朵朵的分别打在十五人的臂上。
她转过身来,扶着那小姑娘,说道:“阿弥陀佛!便颤巍巍的走下楼去。只听得她拐杖着地,发出缓慢的笃笃之声,一步步远去,偶尔还有一两声咳嗽从楼下传来。”
纪晓芙说到这里,杨不悔已编好了一个花冠,笑嘻嘻的走来,道:“妈,这个花冠给你戴。”
说着给母亲戴在头上。
纪晓芙笑了笑,继续说道:“当时酒楼之中,一十五人个个软瘫在楼板上,有的还能呻吟几声,有的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……”
杨不悔惊道:“妈,你在说那个恶婆婆么?别说,别说,我怕得很。”
纪晓芙道:“乖孩子,你再去采花儿编个花冠,给无忌哥哥戴。”
杨不悔望着张无忌,问道:“你喜欢甚么颜色的?”
张无忌道:“要红色的,嗯,还要些白色的,越大越好。”
杨不悔张开双手道:“这样大么?”
张无忌道:“好,就是这么大。”
杨不悔拍手走开,说道:“我编好了你可不许不戴。”
纪晓芙续道:“我在昏昏沉沉之中,只见十多人走了过来,都是酒楼中的酒保、掌柜的、厨子等等,将我们抬入了厨房。不儿这时早已吓得不住声的大哭,跟在我身旁。”
那掌柜的手中拿着一张单子,指着简捷道:“在他头上涂这药膏。便有个酒保将事先预备停当的药膏涂在简捷头上。”
那掌柜看看单子,指着一人道:“砍下他的右手,接在他左臂上。两名厨师取过利刀,依言施行。他说到我的时候,幸好没甚么古怪的苦刑,只喂我服了一碗甜甜的药水。我明知其中必有剧毒,但当时只有受人摆布的份儿,如何能够反抗?”
我们一十五人给他们希奇古怪的施了一番酷刑之后,那掌柜的说道:“你们每人都已身受不治之伤,没一个能活得过十天半月。但金花的主人说道:她老人家跟你们原本无冤无仇,瞧你们可怜见儿的,便大发慈悲,指点一条生路,你们赶快到女山湖畔蝴蝶谷去,恳求一个号称‘蝶谷医仙’的胡青牛施医。要是他肯出手,那么每人都有活命之望,否则当世没一人能救你们性命。”
“这胡青牛又有个外号,叫作‘见死不救’,你们若不是死磨烂缠,他是决计不肯动手的。你们跟胡青牛说,金花的主人不久就去找他,叫他及早预备后事罢!他说完之后,更详细指明路径,大伙儿便到了这里。”
张无忌越听越奇,道:“纪姑姑,如此说来,那临淮阁酒楼中的掌柜、厨师、酒保等一干人,都是那恶婆婆的一伙了?”
纪晓芙道:“看来那些人都是她的手下,那掌柜的按照恶婆婆单子上书明的法子,对我们施这些酷刑。直到今天,我还是半点也不明白,为甚么那恶婆婆要干这桩怪事?她若跟我们有仇,要取我们性命原是举手之劳。”
“倘是存心要我们多吃些苦头,想出这些恶毒的法儿来痛加折磨,为甚么又指点我们来向胡先生求医?又说她不久便来找胡先生寻仇,难道用这些千奇百怪的法儿将我们整治一顿,是为了试一试胡先生的医道?”
张无忌沉吟半晌,说道:“这个金花婆婆既要来跟胡先生为难,按理说,胡先生原该将你们治好,齐心合力,共御大敌。否则他口说不肯施治,为甚么又教了我各种解救的方术,施用起来,确是甚具灵效,这么说,那是他明里不救、暗中假手于我来救人了。可是他教我治好了你们,半夜里却又偷偷前来下毒,令你们死不死、活不活的。”
真是奇怪之极了。
“两人商量良久,想不出半点缘由。杨不悔已编了一个大花冠,给张无忌戴在头上。”
张无忌道:“纪姑姑,以后除非是我亲手给你端来的汤药,你千万不可服用。晚上你手边要放好兵刃,以防有人加害。眼前你还不能便去,等我再配几剂药给你服了,内伤无碍之后,乘早带了不悔妹妹逃走罢。”
纪晓芙点点头,又道:“孩子,这姓胡的居心如此叵测,你跟他同住,也非善策,不如咱们一起走罢。”
张无忌道:“嗯,他一向对我倒是挺好的。他本来说,要治好我身上阴毒之后,再将我害死,但他既然治不好,自也不用出手害我了。本来咱们这时便走,最是稳妥,但如何医治姑姑内伤,我还有几处不明,须得再请教胡先生。”
纪晓芙道:“他既在暗中下毒害我,那么教你的方术只怕也是故意不对。”
张无忌道:“那又不然。胡先生教我的法子,却又效验如神这中间的是非,我是分辨得出的。奇就奇在这里。”
我本来想,那金花的主人要来为难胡先生,他身在病中,我可不能在他有难之时离他而去。但胡先生的病显然是假装的。
“当天晚上,张无忌睁眼不睡,到得三更时分,果然又听到胡青牛悄悄从房中出来,到纪晓芙的茅棚中去下毒。这般过了三日,纪晓芙因不服毒药,痊愈极快。简捷、薛公远他们却好了又发,反反复复,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已然大出怨言,说张无忌的医道太过低劣。”张无忌也不理会,暗想过了今晚,便可和纪晓芙母女脱身远走,往后寻欢作乐,百般快活,充实的度过自己最后的时日了。
这晚临睡之时,张无忌想明天一早便要离去,胡青牛虽然古怪,待自己毕竟不错,若非得他医治,焉能活到今日?
这两年多来,又蒙他传授不少医术,相处一场,临别也颇感黯然,于是走到他房外,问候了几句,又想起那金花婆婆早晚要来寻事,不知他何以抵御,于是暗戳戳的相助,说道:“胡先生,你在蝴蝶谷中住了这么久,难道不厌烦么?干么不到别的地方玩玩?”
胡青牛一怔,道:“我有病在身,怎能行走?”
张无忌道:“套一辆骡车,就可以走了,只要用布蒙住车窗,密不通风,也就是了。你若愿意出门,我陪你去便是。”
胡青牛叹道:“孩子,你倒好心,天下虽大,只可惜到处都是一样。你这几天胸口觉得怎样?丹田中寒气翻涌么?”
张无忌道:“寒气日甚一日,反正无药可治,那也任其自然罢。”
胡青牛顿了一顿,道:“我开张救命的药方给你,用当归、远志、生地、独活、防风五味药,二更时以穿山甲为引,急服。”
张无忌吃了一惊,心想这五味药和自己的病情绝无关连,而且药性颇有冲突之处,以穿山甲作药引,更是不通,问道:“先生,这些药分量如何?”
胡青牛怒道:“分量越重越好。我已跟你说了,还不快快滚出去?”
这些年来,胡青牛跟张无忌谈论医理药性,当他是半徒半友,向来颇有礼貌,这时竟然如此不留情面的呼叱,张无忌一听之下,不由得怒气冲冲的回到卧房,心道:“我好意劝你远行避祸,没来由却遭这番折辱,又胡乱开这张药方给我,难道我会上当么?”
躺在床上,只是想着适才胡青牛的无礼言语,正要朦胧入睡,忽地想起,“当归、远志……哪有分量越重越好之理?莫非……莫非他说当归,乃是‘该当归去’之意?”
想到“当归”或是“该当归去”之意,跟着便想:“ “远志”是叫我“志在远方”、“高飞远走”、“生地”和“独活”的意思明白不过,自是说如此方有生路,方能独活,那“防风”呢?嗯,是说“须防走漏风声”;又说“二更时以穿山甲为引,急服”,“穿山甲”,那是叫我穿山逃走,不可经由谷中大路而行,而且须二更时急走。”
这么一想,对胡青牛这张药不对症、莫名其妙的方子,登时豁然尽解,跳起身来,转念又想:“胡老头必知眼前大祸临头,是以好意叫我急速逃走,可是此刻敌人未至,他为甚么不明明白白跟我说,却要打这个哑谜?若是我揣摩不出,岂非误事?此刻二更已过,须得快走。”
暗想那胡老头必有难言之隐,因这是些日子始终不走,说不定暗中已安排了对付大敌的巧妙机关,他虽叫我“防风”、“独活”
“但纪家母女却不能不救。”当下悄悄出房,走到纪晓芙的茅棚之中。只见纪晓芙躺在稻草上,却另有一人弯着腰,俯在纪晓芙身前。
这一晚是半月,月光从茅棚的空隙中照射进来,张无忌见那人方巾蓝衫、青布蒙脸,正是胡青牛,瞬息间千百个疑团涌向心间。
只见胡青牛左手捏住纪晓芙的脸颊,逼得她张开嘴来,右手取出一颗药丸,便要喂入她口中。
张无忌见情势危急,急忙跃出,叫道:“胡先生,你不可害人……”那人一惊回头,便松开了手,砰的一响,背上已被纪晓芙一掌重重击中。
他身子软倒,蒙在脸上的青布也即掀开了半边。
张无忌一看之下,忍不住惊呼,原来这人不是胡青牛,秀眉粉脸,却是个中年妇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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