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觉得这像什么?”
曼昆警察局的陈康警官拿起一小袋白色粉末问道。
或许是海洛因,但没人敢打这样的保票,因为没人愿意被怀疑熟悉这种物质,尤其家里真有人接触这东西的,要是一个不留神被盯上了,很难证明自己的清白,大家三缄其口。
“你们觉得,这是烘烤用的酵母,还是面粉?”陈康警官摇了摇袋子。
众人低声嘀咕,对警官的质疑表示否定,因为谁都不想让他以为3D班的学生是一群白痴。
即便不清楚袋子里究竟所何物,起码也可以瞎编,毕竟这堂课本来就是毒品危害宣传。
得不到想要的答案,陈康警官无奈看向旁边的老师,“这些日子的家政课,你都教了学生们什么啊?”
教师一脸讪笑地耸肩,教室里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。
对学生们来说,这个警察大叔挺搞笑也挺随和,他还允许学生们在上课前摸他的枪。
虽然子弹没有上膛,但终归是一把实实在在的枪。
此时,苏瑾的内心汹涌澎湃。
他知道这道题的答案,可却没能及时回答,这令他伤心至极。
他想让警官留意到他,尽管这样做也许会惹来麻烦,但他仍然举起了手,“袋子里装的是海洛因,对吧?”
“的确如此,”陈康警官朝他挑了挑眉毛,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班级里所有人立刻齐刷刷地看向苏瑾,大家表情各异。
“嗯,因为我读过许多关于毒品的介绍。”苏瑾回答道。
陈康警官点点头,“开卷有益,但如果你们沾上这玩意,就没有时间学习了,你们知道这一袋能卖多少钱吗?”
苏瑾认为此事无需多说,他已经跟警官对话了,让对方留意到了自己,没准还是很深刻的印象。
然后,他就会跟警官坦诚相见,知无不言,陈康警官也就会明白他现在的处境。
他会拍着他的肩膀,安慰他没有关系,然后信誓旦旦地告诉他……
“你小子真他妈的爱出风头。”
郭乔恩狠狠掐了一下苏瑾的手臂。
课后,苏瑾来到卫生间仔细查看,那里果然留下一片淤青。
郭乔恩的哥哥染毒,甚至传言跟缅甸那边有直接联系,所以他对这堂课一直非常敌视。
苏瑾知道郭乔恩想要揍他,所以专门来到楼下。
此时他躲在蹲位隔间里,聆听这外面的动静,然后清了清喉咙,响声回荡四周。
应该没有问题了。
他将手伸进内裤,迅速掏出一团棉球。
这棉球是他从一床旧棉絮里剪下的,苏瑾从中间挖了个洞,好让他能把阴茎塞进去。
他随即闻了闻棉球的味道——唉,又尿裤子了。
苏瑾曾在药店偷过一本小册子,上面曾提到引起小便失禁的原因和症状,并提供了一些处方药名单。
但苏瑾不想在柜台遭受另类的眼光,尤其这很可能会被要求家长出面……
至少这棉球有点用。
厕所外传来脚步声和喧哗声。
苏瑾察觉到危险,下意识攥紧棉球,慌不择路地窜进最里侧的隔间并锁门。
外面有人进来了,苏瑾悄无声息地爬上马桶盖,蜷缩得如同一只皮球。
这样就算有人从门缝底下望进来,他的双脚也不会被发现。
他屏气凝神,仔细倾听。
“娘炮,你在吗?”
确实是郭乔恩的声音。
“我说娘炮,是你在里面吗?”
除了郭乔恩之外,还有他的两个跟班,徐亮和李强。
他们的父母都是采蘑农民,平时在深山里挖掘蘑菇,送到菜市场贩卖,每天早起晚归,根本管不了孩子,也没本事教育。
这所学校已经够烂了,老师的要求就是“男的别死,女的别生”,就这还常年维持着40%的休学率。
但按照苏瑾的理解,他们仨压根就不该上学,直接进监狱才对。
“娘炮,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
徐亮和李强查看着苏瑾所在隔间,将门拍得砰砰直响。
苏瑾抱住双腿,咬紧牙关,尽量克制自己不叫出声来。
郭乔恩声音缓和地说道:“娘炮,如果你现在不出来的话,我就会在放学后收拾你。到那个时候,我们的手段就要很激烈了,你也不喜欢屁眼真被干爆吧?”
接着,四周一片静默,苏瑾小心翼翼地吐着气。
过了一会儿,徐亮和李强所幸对着厕所门又踢又捶,使得所有隔间都震动起来,就连门上插销都逐渐向内弯曲了。
或许,苏瑾应该及时打开门,在他们仨彻底暴怒前走出来。
但他不能这样做。
“娘炮,你他妈敢锁门!”
苏瑾喜欢在课堂上举手发言。
这犯了大忌,这种行为在同学们看来就是卖弄和表现,是绝对不允许的。
尤其今天的回答,更是戳了郭乔恩的肺管子。
那些人会为折磨苏瑾想出各种理由:他是孤儿,他长相阴柔,他不穿女装都像一个娘们,他学习成绩出色。
他们经常会给苏瑾“洗礼”,比如摁着他的脑袋压进马桶冲洗,或者找来胶皮管子,插进他的屁眼灌肠。
这时候男厕所没人能进来。
他们倒不会真的强奸苏瑾,毕竟要是男同的话,应该不会厌恶他的女相?
但无论那群人发明了什么招数,“洗礼”结束之后,苏瑾总能得到片刻喘息,这远比像现在这样被恐惧笼罩要好得多。
所以苏瑾才犹豫要不要开门,反正这门迟早会被他们撞开,还不如尽快让他们发泄出来——忽然间,苏瑾懂了。
这群人就是单纯的享受捕猎,享受猎物的恐惧尖叫,以及仓皇逃窜。
自己越是害怕,这群人就越是痛快。
倘若他真的把门打开了,捕猎环节就结束了,接下来就是例行公事的、不得不做的凌虐了。
如果自己太早认输,只会让郭乔恩等人不得不花更多精力虐待他,而非享受捕猎的过程。
这样就会使苏瑾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。
徐亮扒住隔间门板,从上方探进隔间内部。
“我说,你要是真拉屎的话,倒是打开马桶盖呀。”
“娘炮,给我学叫床!”郭乔恩在旁笑道。
接着,苏瑾乖乖地学起了叫床,并且是扮的女性角色。
这也是“游戏”的一部分,倘若他听话,他们或许就会罢休。
而且这次,苏瑾叫得无比卖力,因为他怕他们会迫使他用手掏出内裤,暴露出自己漏尿的秘密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好爽……好棒……大鸡巴……好粗啊……”
郭乔恩、徐亮和李强被逗得哈哈大笑。
“你这欠操的婊子,给我再多叫几声!”
苏瑾只能乖乖从命,他两眼翻白,气血上涌,发出更高亢的呻吟。
他握紧拳头,双手指甲都嵌进了掌心的肉里。
苏瑾不断重复呻吟着,也不知过了多久,直到嘴里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,他这才停下来,并睁开双眼。
那三人已经走了。
苏瑾仍然蜷缩在马桶上,呆呆地望着地面,瓷砖上呈现着红色血迹。
忽然,又一滴血从鼻子里流出。
他赶紧撕下一张厕纸,塞入鼻孔止血。
很多时候,他一旦恐惧起来就会流鼻血,这个毛病帮他解过好几次围,那些想要揍他的人往往一见他流鼻血,就都收手了。
这次他的鼻血淌得很多,并且还因为惊吓尿湿了裤子,刚刚又是一连串的女角叫床,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渗漏。
也许很快他还会把大便拉在裤子上。
他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娘炮。
他还没把脸擦干净,就打开了隔间。
一个女生正靠着他对面的厕所墙壁。
她穿着校服,一款黑白色的宽松运动服,留着相当帅气的及颈短发,额前梳着斜刘海。
她的个子很高挑,同时也因为苏瑾太矮,两人身高基本相当。
小麦肤色的瓜子脸,皮肤非常细嫩,五官立体精致,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冷美人。
她在这里待了多久?
应该是在郭乔恩三人离开以后,那自己后面的叫床,岂不是都被听到了?
而且没有前因后果,就是高亢嘹亮的女角呻吟,都传到走廊了吧。
苏瑾低着脑袋,扭头走向盥洗台,大气也不敢出。
女生前倾身体,从靠着的瓷砖墙壁起身,双手插兜,也走到盥洗台前。
苏瑾刚走到盥洗台,精神还有些恍惚,迟疑了好一阵,才堪堪扭过身子。
他打算说话,但嗓音却变得沙哑,而且结结巴巴,“叶栾雨,你怎么在这里……而且已经上课了。”
叶栾雨没有说话,只是从他的身旁路过,走出了男厕所。
苏瑾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。
……
傍晚时分,苏瑾走在放学路上,感觉脑袋晕乎乎的。
每次靠叫床躲过那些人的虐待时,他就会浑身不舒服,这比单纯的拳打脚踢更让他难受。
但要真让他面对那群人的拳脚,苏瑾更不知如何是好,他宁愿什么尊严都不要,只求对方能放过自己一马。
但至少,只要他走进自家小区大门,就算安全了。
欺负他的那群人都不住在这里。
小区坐落在西郊曼昆化工厂附近,紧挨着热带森林,水泥斑驳的矮层民宅无序排列着。
这里曾是中资企业的员工宿舍,投资撤回后,便成了贫民窟,虽然住的都是底层人,但苏瑾还从没在家门口经历过任何龌龊的事。
他就是在这个小区长大,父母平日里笃信佛教,屋里摆着很多塑像。
但他从没觉得神灵保佑过自己。
上学前他还是有朋友的,但自从升上五年级,就仿佛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。
等到了中学,他的“名声”更是传遍全校,肯与他为伍的人屈指可数。
也就是从这时起,苏瑾迷恋上了剪纸画,就是用的旧报纸,拿剪刀裁切成各种形状。
今晚回到家后,他照例抄起一份旧报纸,就匆匆走进卧室。
这是《曼谷日报》的一期内容,关于美国1940年代的一个连环女杀手,讲她被捕前曾用砒霜毒死了十四位老人,最后被判以电刑。
看到有人被电椅处死是苏瑾的梦想之一。
他以前看过类似报道,据说在执行过程中,罪犯的血液会全身沸腾,接着身体会因为痛苦产生扭曲。
苏瑾想象着这种场景,并将犯人替换成了郭乔恩、徐亮和李强。
也许他们的头发也会烧着,但这种幻想缺乏事实依据,很难验证。
苏瑾接着翻到下一页,介绍的是一名杀手将被害者肢解分尸的事件。
从照片看上去,罪犯就如一个邻家青年般普通,毫不引人注目。
但事实上,这个罪犯的行为极其变态冷血,1980至1990年期间,他一共谋杀了17个人,甚至食用了死者身体的一部分。
苏瑾放下报纸,来到卫生间刷牙。
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因为留着三寸长的头发,他的容貌格外清秀俊美,拿着牙刷的右手手指细长,皮肤白皙细嫩。
他回忆着报纸上两名杀手的照片,跟自己比起来,他们的长相都太普通了,甚至放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。
也许他应该整容,才能成为其中一员。
母亲两小时后到家,然后母子俩就会吃晚饭,接着苏瑾会做作业,再找本书看,或者陪母亲看电视。
母亲会跟他怀念去世的父亲,抱怨化工厂的环境,最后上床睡觉。
明天又是新的一天,又要再次面对那些同学,苏瑾一想到这里就感到辗转难眠。
眼下,屋里静悄悄的,如同往常,围绕在苏瑾周围的是四面混凝土浇筑的斑驳墙壁。
电视机那面墙左上角的通风管道,连接着整栋楼的每一个房间,大概从去年夏天开始,总有一股恶臭飘来。
因为管道结构关系,母亲怀疑是对门邻居的隔夜垃圾,尤其每次上门讨要说法,都能闻到那屋里一股怪味。
但他们孤儿寡母,也不方便跟一个满脸胡茬的白人壮汉对峙,只能忍耐。
这栋楼四层高,每层10个住户,苏瑾家挨着走廊尽头。
不知为何,苏瑾突然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。
他屏住呼吸,专注地倾听着,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。
似乎有东西正朝他靠近,宛如一个高明的猎手,正逐步逼近它的猎物。
他起身来到厨房,掏出一把剔骨刀,朝着心头比划。
很好。
假设真是郭乔恩、徐亮和李强,他会首先刺中其中一人的心脏。
苏瑾转动刀柄,猛地朝前刺去,并幻想带来了破空声。
他低声说:“来啊,叫床啊,像娘们一样叫啊。”
突然,苏瑾停了下来。
他听到一点声响,是外面走廊传来的,是对门邻居回来了。
他踮着脚来到玄关,透过猫眼望过去。
墙皮脱落的水泥灰,映衬着昏暗闪烁的灯泡,勾勒出两具男性身影。
其中之一,穿着脏污褪色的老头衫,两条胳膊肤色惨白,脑袋谢顶,头发稀疏凌乱。
他拧开钥匙后,示意同行者先进屋。
那是一个典型的泰国男子,身体干瘦,肤色黑黄。
苏瑾经常怀疑,这位去年春天搬来的住户,是不是在嫖男妓。
但根据他的猫眼观察,倘若那些访客真是如此,那这位邻居也太饥不择食了。
印象里他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呢。
时间尚早,也许他可以到外面溜达溜达。
苏瑾想了想,用报纸把剔骨刀抱起来,伪装成一个临时的皮套,再用胶带封起来。
放在裤子左口袋里,他试着走了走,调整下角度,让刀身朝向腹股沟。
然后他穿上外套,打开家门,来到走廊里。
昏黄肮脏的走廊,灯泡闪烁不休,斑驳的水泥墙壁,镶嵌着一扇扇铁门。
9号邻居刚请人进屋,仿佛还能听到关门的刺耳碰撞,苏瑾收紧臀沟肌肉,凑到门前倾听。
防盗门冰冷的外壁贴着他的脸,他觉得自己很傻,如果邻居突然开门,发现他会怎样?
苏瑾没再耽搁,将自家门锁好后,他便走出大楼。
他的家住在顶楼,需要往下爬四层楼梯。
木质的楼梯扶手已经掉皮,声控灯也时灵时不灵,需要住户很熟悉台阶构造。
苏瑾经常走右门出院子,这次他走了左门,路过小区里其他两栋民宅。
途径一条专用车道后,他离开了自己的心灵堡垒,来到就近的一座山丘。
那里是茂密的树林,天色渐渐昏暗,一棵棵树木如同静默的人群,矗立在印刷厂旁。
记得很多年前,树林里曾有坏人出没,导致几名印刷工人死亡,报纸都刊登了。
但那时候苏瑾还小,这件事并没有跟他留下深刻的印象,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阿嬷,经常会苦口婆心地提醒年轻人,最好远离那里。
现在是六点一刻,距离母亲回来,还有一阵子。
苏瑾没有深入树林,走在就近的两棵高大的树木前。
小区里很多孩子会到这里玩,这两棵树经常被当作球门,此外旁边还修了一个铁链制成的秋千,还堆着三个报废轮胎。
苏瑾坐到秋千上,望着山坡下的几栋民宅,禁不住出神。
他喜欢晚上在这里逗留,远方灯火通明,身后漆黑宁静,虽然孤寂,但别有一份安全感保护着他。
不一会儿,苏瑾掏出剔骨刀,刀刃非常锋利,甚至能闪烁星光。
此时夜色已经降临,他悄然来到一棵树前,嘴里自言自语地说:“你他妈的看什么呢,你这个该死的猪头,想死吗?”
这棵树自然毫无回音,苏瑾小心翼翼地将剔骨刀插进去,他可不想把家里吃饭的家伙事弄坏了。
“你再这么看我,这就是你的下场。”他转动刀柄,一小块树皮从树干上掀落下来,对他来说就仿佛一块皮肉。
“来啊,像娘们一样叫啊,”他低声说道。
突然,苏瑾停了下来。
他听到了一点声响。
苏瑾向四周张望,并把剔骨刀藏到身后。
接着,他又把刀刃拿到眼前仔细检查,仿佛那是面镜子。
他转动刀刃,反射着树丛附近的影子。
此时,正有人站在树丛当中,然而那之前并没有人存在。
苏瑾放低刀刃,直视着那片树丛——是的,的确有人。
虽然四周光线昏暗,但足以令苏瑾断定那是一个女孩。
她并没有朝前移动,继续驻足在原地。
苏瑾往前一步,再次感到莫名的恐惧,甚至起了鸡皮疙瘩,足以令他逃跑。
他朝女孩走去,双手紧握剔骨刀,准备朝她猛刺——这当然不是真的,但那个女孩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?
苏瑾停住脚步,把刀插回刀鞘,继续别在腰部。
“嗨。”
他出声了,但女孩没有回应。
苏瑾现在跟她靠得很近,能清楚看到女孩的乌黑短发,以及巧夺天工的精致五官。
她依然穿着黑白色运动服,眼神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我跟你打招呼呢。”苏瑾说。
“我听见了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?”
女孩再次没有吭声,只是目光落到了苏瑾的报纸刀鞘上。
她的嗓音是少女的特征,声音很清脆,却委实给人一种沧桑感。
她点点头,询问道:“你在这里干什么呢?”
苏瑾立刻羞红了脸,但光线这么暗,她应该看不出来。
“我在练习。”
“练习什么?”
“正当防卫。”
苏瑾当然不会说实话,他其实是练习杀人——郭乔恩、徐亮和李强。
听罢,女孩表情依旧平静,抬头望着月亮。
片刻后,她重新看向苏瑾,身体朝前倾了倾,“你的动作太僵硬了,很难真正骇住人,如果对方被你激怒,受伤的恐怕还是你。”
“不用你管!”苏瑾窘然道。
女孩慢慢地朝他走过来,并解开运动衫外套,露出里面的白衬衫。
她几乎与苏瑾一般高,但要更丰满些,白衬衫紧紧包裹着她的胸部,看起来异常丰腴。
短袖衫露出的两条小臂,肌肉线条分明,看起来很有弹性。
“叶栾雨,你要干什么?”
苏瑾睁大了眼睛,并朝后退了一步,“事先声明,我不能跟你交朋友。”
叶栾雨没有理会他,将运动服扔到地上,径直走到他面前,握住他持刀的手腕。
“腰背挺直。”她拍了拍苏瑾的后腰,“迈开弓步,手臂前后伸缩,这是在衡量你跟猎物之间的距离。”
她用的居然是猎物这个词,而不是敌人。
“你家不住在这里,”苏瑾惊奇地说,“你到树林里干什么?”
“不用你管。”叶栾雨嘴角带笑,竟利用了苏瑾的台词。
两人就这样紧挨着,叶栾雨握着苏瑾手腕,摁着他的后背,指导他正确的搏击姿势。
苏瑾抽了抽鼻子,竟发现没有闻到任何气味。
不要说学校里很多女生都会喷香水了,就连最基础的体香,他都没有从对方身上闻到。
女孩的手指纤细,指尖触感细腻,掌心也很温热。
她碰触着苏瑾的右手,帮他摆正握刀姿势,嗓音平静无华,似乎并不很在意苏瑾究竟是否听懂,她的教学是否到位。
但苏瑾学得很认真,只是他的肌肉力量不足,很多姿势难以一次性到位,渐渐地也有点喘了。
“你从哪学的这些技巧?”得空之际,苏瑾询问道。
“哦?我们要这样展开吗?”
叶栾雨挑了挑眉,“开始分享彼此的过往经历了?”
苏瑾抿了抿嘴,刚才是谁说他们不能交朋友来着。
又过了一阵,叶栾雨依旧从容,苏瑾却真的累了。
他看了看手表说:“我妈妈该到家了,你也该回家了吧?”
“明天,还是这个时间,这个地点,我们继续?”叶栾雨弯腰拾起外套。
苏瑾活动着手腕,回忆着刚才所学。
仿佛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,他觉得现在谋杀郭乔恩、徐亮和李强的话,把握似乎更大了。
这三人不可能学过搏杀技巧,何况他还是用刀。
“你是在可怜我吗?”他突然问道。
叶栾雨穿上校服外套,黑色的眼眸看向他。
“不是。”
她平静地说着,没等苏瑾继续发问,便抬步走下山坡。
……
第二天起床时,母亲已经出门工作,给他在桌上留了面包。
苏瑾就着温开水吃完,上了趟厕所,并给阴茎套上新的棉球。
走出家门前,他犹豫了一阵,最后还是放弃将剔骨刀带到学校。
真正的连环杀人犯不可能愚蠢地暴露自己。
他还需要潜伏一段时间。
走进教室后,苏瑾来到座位,拿起语文课本读着。
同桌座椅很快被拉开了,但郭乔恩今天心情不错,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脑勺,就开始跟前排闲聊。
同学们陆陆续续到校,班级里逐渐热闹起来,苏瑾的心情也愈发焦躁。
其实他并没有认真读书,一直窥探着教室门口。
终于,她进来了。
叶栾雨背着书包进屋,并迅速掠过讲台,朝靠窗后排走去。
她的同桌是个长发女生,朝她招手致意,其他同学最多瞥上一眼,便继续玩闹着。
苏瑾却感到心脏一跳。
上午两节课都很平淡,但到了课间操,苏瑾又遇到麻烦了。
他向来是穿帆布鞋,鞋底很软,鞋帮很矮,是母亲在夜市便宜买的,基本都是上年纪的才穿,学校里几乎看不到。
跑操时他在队伍中间,后排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同学,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,然后频繁踩他的脚后跟,几次功夫就把鞋帮踩下来了。
苏瑾不得不拖着鞋继续跑操,等到绕操场三圈结束,他的两只鞋都掉了,趁停下来踏步的时候赶紧穿好。
接着大家返回教学楼,队伍才刚刚启动,他的鞋帮又被踩下了一只。
“抱歉啊,娘炮。”后排的巴颂嬉笑道。
苏瑾没有吭声,任由后面几个同学嘻嘻哈哈着,他默然回到座位。
此时距离第三节课还有一段时间,很多人没有立刻回到教室,还在走廊里打闹。
郭乔恩经过座位,用力拍了下苏瑾的肩膀。
“买两瓶奶茶去,要AD钙奶。”他说。
苏瑾抬起头,下意识问:“喝那么多?”
郭乔恩心情正好,只是咋了一声,“废什么话,快去买!”
苏瑾不敢再说话,低着头弯着腰走出教室,这姿势引起全班哄堂大笑。
他摸了摸裤兜。
他随时会揣着一些零钱,因为郭乔恩经常会让他买东西,其他同学也会跟他索要零花钱——最初他没有给,那些人倒没有直接折磨他,只是押着他进入电影院,强迫他观看最新上映的泰式鬼片。
上课铃打响,苏瑾也赶回来了。
老师迟到了,同学们喜气洋洋,人声鼎沸。
“怎么这么慢。”郭乔恩懒洋洋说着,但他并没有继续责怪苏瑾,拿起桌上一瓶AD钙奶,朝靠窗后排走了过去。
同时前排的巴颂转过身,把苏瑾买的另一瓶AD钙奶拿走了。
“嗨。”
郭乔恩走到课桌前,有些脸红,有些结巴。
“嗯?”
叶栾雨捧着课本,脑袋微抬。
“喝吗,刚买回来的。”
郭乔恩把AD钙奶放到她的同桌桌上。
长发女孩拼命忍笑,拄着下巴,眼睛滴溜溜的转。
叶栾雨坐直身体,瞥了瞥桌上的饮料,表情很平静。
“谢谢,我心领了,我喝白水就行,你拿回去吧。”
“咱们上次春游,你不是挺爱喝嘛。”郭乔恩遭到拒绝,顿时有些窘迫,咧着嘴笑道,“你要是换口味了也没事,你喝啥我买啥。最近仰光大街还开了一家新酒吧,我看中国人美国人都挺多的,感兴趣我请客!”
旁边同学都在笑闹,没谁在意他们这场对话——按理说是这样的。
苏瑾平时也不会在意,只会嘲笑郭乔恩的泡妞水平拙劣,三年了迟迟没有进度。
但今天他却悬起了心。
叶栾雨淡淡一笑。
“人是会变的,我现在喜欢红酒,谢谢了,拿回去吧。”
老师走进课堂了,虽然没人听课,但至少不会再喧哗了。
苏瑾打开课本,正想着翻开到指定页面,突然大腿钻心般地疼。
郭乔恩回到座位了,他看了眼前排的巴颂,使劲掐着苏瑾,恶狠狠说:“让你给老子看东西,你他妈的就这么丢三落四!”
“还你啦,傻逼。”前排巴颂嬉笑着,把喝光的饮料瓶丢了回来。
“我去你妈的。”郭乔恩笑骂着,打开那瓶没送出的AD钙奶,全倒在了苏瑾的校服裤子上。
……
放学后,苏瑾没急着回家,走到对门邻居楼下的两扇窗户前,仰头眺望着。
因为建筑结构关系,最近的一扇窗离他自己的房间只有三米远。
这户人家的百合窗紧闭,深灰色的水泥墙上框着几扇长条状的浅灰色玻璃,看起来十分诡异——也许是吸毒者。
苏瑾张望四周,见四下无人,走到公寓大门前。
他查看着单元住户名单,同楼层的10户姓氏整齐排列着,但其中一行是空的。
“乍仑蓬”是这里以前的户主,但已经搬走了,虽然户牌已经摘下,仍能从晒得褪色的背板看出字迹。
新的住户搬来一年了,户牌却没有补上,甚至连个注释都没有。
就是那个满脸胡茬、毛发谢顶,搞得满屋臭味的白人肥猪。
昨晚回家后,跟母亲吃完饭,直到睡觉,苏瑾都没有听到对面开门。
难道那个访客留宿了?
还是他早就已经离开,只是自己没有听到?
苏瑾心情不错,毕竟今天他在学校的处境没有像以往那样糟糕。
除了课间操的插曲,再就是午餐时提姆·宋帕山尝试把他的椅子拉开,但被他及时发现了,没有酿成麻烦。
何况他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,一个足以让郭乔恩嫉恨交加的秘密,这让苏瑾感到快意十足。
母亲依然要两个多小时后到家,苏瑾照例从左门离开小区,爬上山坡。
苏瑾没有在树林外的操场立刻等到她,也许像昨晚一样,她会直接出现在树林里吧。
这座山丘能通往好几片住宅区,但除了自己小区的一些野孩子,很少会有正经人家的孩童过来。
苏瑾坐在秋千上,静静地守候着,如同等待一只出穴的动物。
他只打算等一小会儿,倘若很久后对方依然没有出现,他就回家,并表现得尽量坦荡点儿。
等待的过程中,苏瑾掏出剔骨刀,握着刀柄旋转。
望着刀刃反射的自己模样,他渐渐地陷入沉思。
其实他并不应该抱有太多期盼。
毕竟已是三年同学,她没道理突然帮助自己。
而且她应该也算是郭乔恩的女朋友吧,虽然没正式追到手,但也没拒绝过。
直到听见树枝断裂声,苏瑾攥紧剔骨刀,嗖的一声起身,才看到对方已经来了。
她居然就站在自己身后,踏着松软的泥土,也不知怎么靠近的。
苏瑾陡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恐慌感——倘若她想杀自己,肯定已经成功了。
“你到了。”叶栾雨平静地说。
“以后再别这样,吓我一跳。”苏瑾强装镇定,结结巴巴地说。
叶栾雨没再吭声,只是继续靠近他,黑色旅游鞋踩着松软的泥土落叶,果然没有太多声音。
这怕不是忍者的技能!
苏瑾还在琢磨,叶栾雨已经从他手中取过了剔骨刀。
“我妈用来炖排骨的。”苏瑾说道。
趁这功夫,苏瑾偷偷瞄了她一眼。
她回家换过衣服了,穿着一件黑色毛衣,让苏瑾大惑不解。
整个东南亚都从不会下雪……她难道不热吗?
而且这件毛衣明显不够合身,衣褶堆积在她的小腹上,袖口也垂荡下来,就像临时套着父亲的衣服出门似的。
但她的牛仔裤却很合身,凸显着她的高挑身材,大腿又粗又长,更显得非常有力。
她打量着剔骨刀,表情平静无波,还会用手指触碰刀刃,发出嗡嗡的声响。
留着短发的精致五官,彰显着一股中性魅力,宛如一名人体模特,想必会让很多女孩痴迷,让男人们望而却步。
忽然,一阵风从苏瑾的方向刮来,他顿时闻到一股堪称腐臭的气味。
这味道他非常熟悉,那个不知名的白猪邻居家里,常年飘荡着,甚至其他邻居也都有投诉过。
所以苏瑾早就适应了这股味道,只是他非常惊讶,明明昨晚还没有从她身上嗅到任何气味,怎么今晚……
苏瑾睁大眼睛,这才突然看到,她的短发粘结成块,仿佛被用胶水和泥巴粘起来了似的。
明明放学前偷窥她时,都还没有这种情况。
他感到内心被刺痛了,缓缓地靠近女孩,并说:“你受伤了吗?”
叶栾雨停止打量剔骨刀,并猛然抬头,盯向苏瑾。
骤然间,苏瑾感到内心极度的恐慌,恨不得拔腿就跑。
他仿佛再次回到厕所隔间里,被郭乔恩、徐亮和李强暴力胁迫,以致恐惧席卷全身。
这恐惧来得极其突然,更异常莫名,毕竟他现在应该很安全才对。
那三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,为何自己会突然像一只被盯住的猎物似的,甚至都无法逃脱……
“呼……”
好在,这感觉来得快,消失得也快,苏瑾还没回过神,就先吐了口气。
鼻腔感到温热,嘴唇尝到咸腥。
“你留鼻血了。”叶栾雨嗓音轻盈地说道。
她伸出一根手指,擦过苏瑾的嘴唇,然后蹭向他的人中。
在这个过程里,苏瑾先是感到嘴唇麻酥酥的,接着人中亦是如此。
他感触到她的手指肚,用的他的嘴唇,虽然是抿着的。
“老……老毛病了。”苏瑾结结巴巴地说。
叶栾雨点了点头,有些若有所思,并低头看着指尖苏瑾的鼻血。
她吸了吸鼻子,大概是热伤风吧,果然毛衣穿多了。
而且此时离得近了,苏瑾更能清楚看到她的短发粘结,能嗅到她身上的腐败臭味。
果然是来的路上遭遇了什么,保不齐后脑遭受钝击……
“那就先从你的体质开始吧。”
叶栾雨若有所思地说道,也没等苏瑾理解,她再次抬起头。
然后忽然凑近,咬住了他的脖子。
起初,苏瑾还感到惊诧且害羞,尤其他下意识搂住了女孩的腰。
但接着他就感到脖颈微微刺痛,这不是门牙、臼齿的咬合感受,更像是被两支纤细钢针刺透了皮肤。
还没等他来得及惊呼,强烈的酸胀感便顺着脖颈蔓延,仿佛动脉血管被强行扩张了几倍。
苏瑾的呼吸变得急促,心脏跳得极快,全身都感到麻木酸胀,他不由得用力搂住女孩,并浅浅地呻吟。
随着酸胀感遍及全身,他更是双腿发软,旋即便要跌倒,但被叶栾雨及时托住了腰。
远远看着,就像一对交颈亲昵的爱人。
索性这感受来得快,离去得也快。
不一会儿,叶栾雨抬起了头,苏瑾的脸蹭着她的脸,感受到强烈的温热,以及难以言表的细腻。
他的下巴顶着她的肩膀,鼻尖蹭着她的发梢,耳旁传来她的呼吸。
他依然搂着她的腰,诚然是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,但他只觉得手掌僵硬,丝毫不敢移动。
他再次嗅了嗅鼻子,还是没闻到任何体香,只有沾粘短发的浓郁腐臭气息。
紧接着,脖颈上刺痛的位置,忽然湿漉漉的,感受到温热柔软的触碰。
他愣了愣才意识到,那应该是女孩的唇瓣。
叶栾雨轻轻亲吻着,并用舌尖小心地触碰,很快他就不疼了。
然后她抬起头,看向苏瑾,“开始训练吧。”
她将剔骨刀递还给他。
“你对我……”苏瑾勉强张嘴,嗓音沙哑。
“这叫歃血为盟。”
月光忽然洒落,映照着女孩的瓜子脸,她浅浅微笑着,嘴唇沾着血色,“古时盟会,将牲畜之血蘸涂在嘴唇上,以示诚心立盟。你想要报仇吧?我可以给你力量。”
他接过刀柄,但手腕被女孩攥住。
刀尖朝向女孩的心脏,但她并没有害怕,甚至更上前一步,使刀尖顶住胸膛。
苏瑾的目光凝聚过去,看到刀刃所触的高耸弧线,感到脸部微热。
恍惚间,他的血液流速似乎更加畅快,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。
他强行挣开女孩的攥握,刀刃划过她的胸膛,朝自己方向收拢。
蹭的一声,衣服毛线被刀刃割裂,划开一道寸许的豁口。
叶栾雨表情不变,伸手要来夺刀。
苏瑾读过有关“心流”的概念,此时他全神贯注,虽然对方没有提示,但他立刻就行动起来。
叶栾雨企图夺刀,他便阻止她,并企图反击她。
他双腿站稳,全凭上肢活动,争夺寸许间的胜负。
剔骨刀频频划过他们的手腕,叶栾雨总能避开伤害,苏瑾则愈发冒出冷汗。
他的动作很狼狈,如果对方不是教导,早把刀夺下了。
他认真观察女孩动作,看她的手腕如何转动,手指如何活动。
那真是一只纤细白嫩的手,每个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。
唯有指缝间残留的血垢,玷污了这份纯白。
“这次表现不错。”过了一阵,叶栾雨突然停下了。
苏瑾轻轻喘着,双臂酸麻不已,“怎么说?”
“小擒拿术,体力消耗很大,但你比昨天持久。”叶栾雨点头道。
其实苏瑾差点坚持不住了。
他面前抬起手腕,发现离母亲照例回家的时间,就差一刻钟了。
原来今晚真的练了很久,他甚至有点饥肠辘辘了。
“我应该怎么报答你?”他认真地说。
他看到女孩用一种奇妙的表情注视着他。
她的嘴角微挑,眼神变得轻浮,仿佛感受到极度的愉悦。
她的嘴角殷红,仍沾着他的脖颈血迹,没有打算擦拭。
接着她回归平静,并朝前迈出两步,黑色旅游鞋踩着湿润的泥土,并巧妙地避开摩擦声响。
然后脚尖触及脚尖。
叶栾雨抬起双手,掠过苏瑾的发梢,将他的黑发拢到耳后。
她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眼,她的鼻梁正对着他的鼻,她沾着血迹的嘴唇,同样正对齐着他的嘴。
两人都是平底旅游鞋,腿长完全相当,甚至都是偏中性的美感,都是留着短发,唯独叶栾雨更加丰满,苏瑾则要偏瘦。
叶栾雨没有说话,只是呼吸着,气息吹拂着他。
不知怎的,苏瑾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。
这味道从女孩身上飘来,甚至掩盖住了浑身浓郁的腐臭。
他说不准这是怎样的香味,但闻着特别舒适,仿佛他的基因已经选定了她。
他恍惚意识到,这是别人无法嗅到的,因为女孩绝不希望被人用嗅觉发现。
“明天下午,有一节阶梯教室的大课,老师不会点名。”
片刻后,叶栾雨微笑说道:“你等我先离开教室,然后再等10分钟,到主教学楼三楼西侧的女卫生间找我。”
说完这话,她再次附身,亲了亲苏瑾的耳垂。
温热湿滑的触感,还有触电般的心悸。
苏瑾站在原地,看着她缓缓走下山坡,许久都未移动。
……
第二天上午,学校里流言四起,几个教师在课余时间收听了广播,然后迅速转告学生,不到中午时分,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——曼昆商场的一名收银员被杀害了。
因为商场离学校很近,是许多学生老师的常去之处,而且终归不是一栋很大的建筑,学生们甚至能叫出很多店员的名字。
那名收银员的照片也贴出来了,黑黄的皮肤,干瘦的身材,就住在商场附近。
他被发现于下水道里,被残忍地分尸了,广播标题则是——祭祀仪式的受害者?
学校里每个认识他的学生老师,哪怕只是一面之缘,都无一例外地讨论起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。
比如他的态度总是很温柔,看到家长带着孩子结账,都会提醒柜台磕脑袋。
所以那个残忍杀害他的凶手,一定是个邪恶变态的家伙,否则怎么能下得了如此毒手(何况还是分尸)。
大家一致认为凶犯一定会被抓到,然后被判处死刑。
因为案件刚刚发生,警方还没能找到嫌疑人,也就没有通缉犯的照片。
学生们纷纷猜测起来。
有人笃信是中国人干的,并对此义愤填膺,但没胆子找学校里的华裔麻烦。
也有人觉得是美国佬,他们向来无法无天,何况还是来自一个盛产杀人狂的国度。
阶梯教室里,郭乔恩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。
“那些变态杀人狂,只是逮着了作案机会而已,本身并没啥可怕的。如果让我正面跟他搏斗,看到这沙包大的拳头没?”他煞有介事地挥舞着,“我能揍得他亲妈都不认识!”
“万一对方用刀怎么办?”他的跟班徐亮说道。
“那我就……买一把枪呗。”郭乔恩被噎了一下,但还是逞强道。
“那你需要年满二十岁才行,否则就只能靠偷。”徐亮嘿嘿笑道,“而且光有枪不行,还得有子弹,你甚至还要练习开枪……而且保证不能被发现……”他用胳膊肘怼着郭乔恩,“你觉得凶手会等你两年吗?”
“那我就也用刀呗。”郭乔恩有些急眼,气愤徐亮不给他台阶下。
因为阶梯教室的座位向来是打乱的,他今天好容易抢到位置,紧挨着自己的梦中女神。
现在讨论的话题,本质上也是想在女生面前炫耀,彰显自己的勇武。
所以他的声音一直都很响,语调也很夸张,明明徐亮坐在右边,他却频频看向左手边的女孩。
终于,他听到女孩鼻息吐气,无疑是笑了。
他顿时感到特别得意,并对她说:“放心吧,叶栾雨,如果放学路上遇到那个坏人了,我绝对能保护你!”
叶栾雨放下课本,朝他笑道:“谢谢,但还是遇不到更好吧?”
郭乔恩心情大悦,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,在课桌底下摆弄,“我可是带了家伙什的……要不今晚放学,我沿路护送你?你还没告诉我搬家后的地址呢,那里居住环境好吗?”
叶栾雨坐在阶梯教室前排,郭乔恩虽不愿意,但为了跟心上人在一起,也只能被迫搬到前面。
所幸讲师完全不在乎纪律,只要他们别闹得太过分,比如锣鼓喧天、当堂斗殴就行。
至于后排高处角落里,好几对缠绵亲吻的情侣,都属于见怪不怪了。
苏瑾就坐在阶梯教室后排,居高临下看着同学们。
他看到郭乔恩和叶栾雨的脑袋凑到一起,两人有说有笑,感情甚好。
倘若没有最近这番经历,他大抵会跟其他同学一样,认为两人是毫无疑问的一对,只是没像其他几对那样,直接在教室里亲热罢了。
他怀疑叶栾雨是想把郭乔恩甩掉,但不想脏了自己的手。
苏瑾很少关心同学们的家境跟私事,只晓得郭乔恩家里比较有钱,春天开学时甚至拥有了一辆二手雪佛兰轿车。
他从未关注过叶栾雨,因为从刚认识起,他就知道彼此属于不同的世界。
只是听同学们传言,三年来每次家长会,叶栾雨都是不同的家长出席,难道她是离异家庭?
她被亲戚领养?
“嘿,吃大白兔奶糖吗?”
邻座的帕卡·砂楚递给苏瑾一块中国进口糖果。
“不要,我不喜欢吃糖。”苏瑾摇头道。
“那巧克力呢?”帕卡又递给他一份。
苏瑾把视线从远处收回,微笑着看向帕卡,“你有双重口味吗?”
“当然。”
“偷来的?”
“嗯……对。”
“好吧,给我来一点。”
苏瑾伸出了手,然后帕卡·砂楚递给他一块大象造型的牛奶杏仁夏威夷果巧克力,用卫生纸包裹着。
这可是稀罕玩意,苏瑾没舍得吃,也将它揣进兜里,并看到同桌男生的裤兜鼓鼓囊囊。
学校里苏瑾朋友不多,帕卡·砂楚就是其中一位,他长得身材瘦小,皮肤棕黑发亮,父亲在化工厂上班,母亲是造纸厂工人——不错,他跟苏瑾同住一个小区,只是分属不同楼宇。
平时父母也不管他,给的零花钱也不够,他经常靠小偷小摸满足自己。
“你看一下艾丽卡。”帕卡对他说道。
苏瑾探了探头,艾丽卡·宗拉维蒙坐在前排,穿着夏季校服,上身一条白色衬衫,下体是超短裙。
她有着茂密的棕色长发,大腿修长笔直,是班级里很出色的美人。
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苏瑾问道。
“前天傍晚,我看到她在酒吧街,挽着一个美国佬的胳膊。”帕卡低声说道,“她应该是靠援交挣钱呢。我跟他们到了宾馆,然后就在旁边的游戏厅玩,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才出来。”
苏瑾闻言,心脏微微跳动,有些蠢蠢欲动。
“这么刺激?那你知道收费吗?”
“你要试试吗?”帕卡失笑道。
很难说苏瑾没有心猿意马,甚至只听帕卡这样一说,他就感到下体膨胀充血了。
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。
他盯着艾丽卡·宗拉维蒙的棕色长发,以及那双小麦色的长腿,第一次觉得她格外诱人。
但他还是摇了摇头,苦笑道:“我可没有闲钱。”
“我也没有。”帕卡·砂楚也很遗憾地说。
就在这时,叶栾雨站了起来,并穿过旁边座位,沿着台阶走下。
她今天也是穿的夏季校服,白衬衫配蓝色裙,衣摆掖进裤腰,显得腰肢很纤细。
胸脯则鼓鼓囊囊的。
帕卡·砂楚看到这一幕,出神地说:“艾丽卡和栾雨·叶,她们的大腿都好性感啊。”
同样款式的校服,只有蒙古国学生才穿黑丝,日本和泰国都是裸腿,最多对棉袜长度有点规定。
叶栾雨和艾丽卡·宗拉维蒙都是普通的高腰棉袜,堪堪护住脚踝上部五厘米。
正巧她们又都是运动型的高挑女孩,有着一双小麦肤色的、肌肉紧致的裸腿,确实挺引人眼球。
苏瑾没有搭话,低头看了看时间。
接下来的10分钟不算难熬。
平时喜欢虐待苏瑾的几个同学,现在都没坐在附近;大家低声讨论着凶杀案,揣测着案发时间。
老师完全没管中途离席,只是郭乔恩有点萎靡,低头玩起了手机。
帕卡·砂楚掏出漫画看了起来,苏瑾放心地起身。
的确没有人在意他的离堂,苏瑾来到走廊,并迅速赶到教学楼三层。
他怀着一股做梦般的感觉。
昨晚回家之后,他的心情其实很平静,没有任何胡思乱想。
随便叶栾雨的目的是什么都行,他的生活不可能更糟,当然也因此不会怀揣任何期待。
能确定郭乔恩不会出现就行。
他来到三楼女卫生间,并毫不迟疑地走了进来。
因为是上课时间,卫生间里没有人,右侧并排都是隔间,因为没有小便池,容纳能力明显比不过男厕。
苏瑾以前还没进过女卫生间,但他并没有太害羞,尤其靠窗正站着一个熟人。
“你来了。”叶栾雨对他微笑。
苏瑾径直走到她面前,略微低头,有些结巴地说:“找我有……什么事?”
也就是跟帕卡·砂楚聊天的时候,苏瑾才能真正放松下来,更莫说现在是在女卫生间里,跟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孩单独见面。
叶栾雨的短发及肩,并且像漫画女孩似的,留着高翘燕尾。
他知道郭乔恩很喜欢,经常尝试抚摸,叶栾雨则向来抱以纵容态度。
叶栾雨微笑着,朝他招招手。
苏瑾靠近她,心里没有多想。
学校厕所不算干净,哪怕女生们没那么顽皮,但也是太妹居多,能看到很多烟蒂残留。
这里也经常发生霸凌。
上周四楼的女厕里,有隔间被浇了桶污水,清洁阿姨费了半天劲搞定。
三楼的这个女卫生间,同样飘荡着浓郁的骚臭气味,甚至还能看到一截带血的卫生巾。
苏瑾嗅着这股味道,倒是没有任何异样。
他走到了叶栾雨面前,看到她衣着整洁,昨晚沾粘的短发已经清洗干净,那股浓郁的腐臭气味也消失不见。
但就像这几次接触时那样,哪怕离得很近了,他也没闻到香水味,更没有嗅到任何异性体香。
明明刚才在阶梯教室里,他只要抽抽鼻子,就知道后面坐着的是女班长。
但把对象换成叶栾雨时,仿佛就只能靠视觉发现她。
叶栾雨一直观察着他。
看到苏瑾略微紧张,她缓缓地起身,慢慢地靠近,浅浅地牵住他的手,坦然地笑着说:“你是不是没想过我为什么叫你来,就直接过来了?”
苏瑾点点头,略微低着头,并说:“呃……是。”
他的低头行为不甚恰当,因为这正好让他的目光盯向女孩胸脯,尽管苏瑾此时瞳孔失焦,其实并没有看到什么。
所以他赶紧抬头,但旋即就看向了女孩的面孔,这更加让他失措,脸迅速红了。
“不用紧张。”
叶栾雨很耐心、很轻柔地说:“我不会吃了你的。”
苏瑾闻言,心脏陡然一跳。
按理说,这其实是一句很暧昧的话,但他委实觉得对方的语气怪异,似乎太认真了……太字面含义了……但他确实冷静了不少。
他重新抬起了头,勇敢地跟女孩对视。
似乎是错觉。
她的瞳孔好像……
没等苏瑾继续思考,他的视线就被占满了。
起初是唇瓣的一抹温润,接着齿关被撬开,香软嫩滑的舌尖钻入他的口腔。
他下意识含住香舌,顿时感到浑身犹如电击,全身热流涌动。
叶栾雨用力搂抱着他,与他动情深吻,纠缠得异常紧密。
苏瑾脑袋一片懵,并感到飘飘欲仙,两腮酸胀不已。
他企图抱住女孩,被动回应着她的热吻,并尝试寻回理智。
但她的身体太柔软了,抱在怀里热乎乎的,让他顿时爱不释手。
索性没持续太久,叶栾雨便松开了他。
苏瑾急促喘息着,双手搭在她的腰际,眼神充满惊讶,且微微呆滞。
“叶同学……你这是……做什么?”
“初吻吗?”叶栾雨微笑着说道。
苏瑾点了点头,语气充满梦幻,“你吓死我了……”
叶栾雨闻言,笑得愈发灿烂,并温柔注视着苏瑾,抬手抚摸他的脸颊。
苏瑾渐渐冷静下来,深切意识到目前处境。
他正跟班级里最漂亮的女孩亲密相拥,面对面搂着她的腰肢,感受着她的温热。
他的嘴唇仍残留着她的唇齿香津,他的鼻腔仍充斥着她的曼妙体香,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“苏瑾同学,我喜欢你。”
叶栾雨微笑着说:“我观察你很久了,觉得咱们是很合适的一对,你有兴趣当我的男朋友吗?”
面对女孩的直抒胸臆,苏瑾倒是没再发呆。
他迅速寻回理智,愣愣地看着女孩,结结巴巴地说:“谈恋爱……这个……太突然了……我是说……好的……我同意……不过那个……就是太突然……还有那个……我没经验……而且就是说……学校……”
没等苏瑾讲完,叶栾雨笑了,并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。
苏瑾立刻闭嘴了,并感受着唇瓣碰触到的温热滋味。
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,所以首先,我们的关系确实需要保密。”她用额头抵着苏瑾的额头,用手指肚刮着他的嘴唇,声音清晰地说,“我也知道你心存疑虑,所以我可以明白告诉你,我之所以跟你交往,确实有一个目的。只是你目前还派不上用场,还需要锻炼。”
说完这些,她再度凑近,轻吻苏瑾。
“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交代一切,你要是感到不忿,我能理解……”
“没有,我没有……”
“嘘……”
叶栾雨轻轻吹气,吹拂着他的嘴唇,“没有当然更好,有也没关系,因为我会补偿你。不管你有没有憋屈,我都会补偿你的……你看……我们现在抱得很紧吧?”她的下巴贴着他的肩膀,与他交颈相拥。
“嗯……”苏瑾蠕动着喉头。
“我们还接吻了对吧?”叶栾雨继续说道。
“嗯……”苏瑾继续点头,下巴抵着她的肩膀。
“所以这都是补偿,对于隐瞒我真实目的的补偿……而且我能说这些,也都是让你放心,对你坦诚。我不会欺骗你,就算有所隐瞒,也会明白告诉你,然后给予补偿。”
叶栾雨慢慢地说着,条理明晰,着实坦诚,一步步打消着苏瑾的疑虑。
苏瑾也渐渐放松下来,较为投入地抱着女孩,感受着她的温软。
他做了一个深呼吸,并油然感到飘飘欲仙。
“今晚晚上,咱们继续训练。”
她亲了亲苏瑾的脸颊,“还是老地方,我教你搏杀技巧。”
“啊……”苏瑾顿感哑然,这话题转折委实突兀。
叶栾雨轻轻发笑,又亲了亲他的唇,然后松开了他。
暖香怀抱突然离去,恍惚又成孤独一人,苏瑾感到心里空落落的。
这大抵就是,只有曾经拥有,才晓得失去的痛苦。
但这失落感刚刚产生,他便感到掌心温热滑腻,俨然握住了女孩白嫩细腻的手。
他迅速抬起头,便看到叶栾雨正深深地看着他,明显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。
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她问道。
苏瑾怔然片刻,摇了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