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战国时代,以天皇为首的朝廷公方系统早已失去权力,只余些许影响力。如今掌握日本中央政权的是以幕府将军为首的武家系统。
幕府系统由将军统领,坐镇京都执掌中央号令天下武士,并指派下级任“守护”代将军行驶权力管辖诸国。
应仁之乱(在日本京畿爆发的内战)后,幕府权力受到来自各大名门公方、武家的争夺,如今幕府式微,大权旁落。
原来为公卿附庸的土豪“三好氏”翻身当主人,以四国为根据地,登录近畿占夺了日本京畿地区,控制京都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。
日本中央政局的混乱由此扩散,在幕府失去权威之后,幕府设置的地方“守护”被其家臣或土豪篡夺,朝廷公方遭到打击,人人追逐权力,以下克上,日本各地逐渐开启权力斗争。
在数十年的战乱中,不断有名门衰落,地侍土豪崭露头角,占领土地的掌权者为“名主”“大名”,这些大名建立城寨,拥兵自重。
由此,日本战国的大幕便在我们眼前展开。
这是强者获取一切,弱者失去一切的时代。
……
当织田信秀宣布,将会择优选择继承人的时候,整个弹正忠织田氏登时沸腾起来,议论纷纷。
彼时,尾张国分为八部。在上部的四郡由织田伊势守信安率诸武家统领,以岩仓城为主城。
大和守领下分立三奉行: 织田因幡守、织田藤左卫门与织田弹正忠。
叫做弹正忠的这家,便是日后天下布武的名人——织田信长的起源。
织田弹正忠信秀是一名精干强健的中年人,原出自下清州城织田大和守一脉的分支。
在信秀 17 岁那年,从父亲手上接过家主之位,成为胜幡城主,其间因宗家织田大和守达胜干涉弹正忠家继任一事,信秀在继位不久后向宗家发起挑战,后来在另外几家同族的调解下,双方才达成和解。
此事过后,织田信秀便在同族环伺之中站稳脚跟,后来更是数次击退不断入侵的今川氏,占领那古野城,凭借自己强横的实力在尾张国闯出一片天地,其威名之盛被人称为尾张之虎。
如今他已四十岁,威望彻底压倒了宗家,不断蚕食宗家,大有取而代之之势。
信秀有几个孩子,其中最重要的是两个男孩,一个叫信长,一个是信行。
长子信长性格聪颖,不受统治阶级的规矩束缚,常常作出人意料之举,颇受旁人诟病。
而次子信行则截然相反,做事循规蹈矩,对人谦逊有礼,平日里多被同族长辈们赞叹。
这二人都是嫡子,按照氏族惯例来说,当由长子继承家主,接过所有的责任及权力。
可是如今的信长却因其乖张举止,不被同族看好,人们反而亲向次子信行,所以原来板上钉钉的规矩便有所松动,信秀也不好直接宣布信长继承一切,而改为默许两人竞争的态度。
青鸟腾飞在高高的树丛之上,划过若神宫,栖息在一颗苍松翠柏上,好奇地看着下发的湖水。
“信长大人,我、我不会认输的哦!”一名上身赤裸的少女正在和人摔跤。
和她角力的是一个颇为奇怪的少年,他相貌清秀,头发扎在一起束成冲天辫,看起来极为不羁,他就是弹正忠织田家的少主: 织田信长。
“哈!”少年将女孩绊倒,然后举起拳头庆喝。“我赢了!”
“诶?怎么这样……”落败的少女失落离去,随后信长再与周围同样赤裸上身的女孩摔跤起来。
高天艳阳,树影斑驳,场中不断响起了女孩子们的鼓舞打气之声。
这是信长在选拔妃子,他时常叫来乡下的女孩比赛相扑,赢了的人就可以成为他的侍妾,输了的也有一个饭团的参与奖。
看起来很荒唐是吗?但这只是信长众多奇怪的行为之一而已。
信长活泼好动,也不理政务,整日到乡下游手好闲,每天不是叫来女孩聚众淫乐,就是和人到处摔跤、打架、打水仗、骑马袭击武士,到寡妇家和人偷奸,几乎把武士纲领和传统道德的忌讳都犯了个遍,族人也正因此才不喜欢他,转而支持他的弟弟信行。
夕阳西下,昏黄的暖光照射下来,信长和玩累了的女孩们躺在一起,白嫩的身体散发出淫靡的气味,女孩子们脸蛋酡红,神情迷醉,看样子还沉浸在欢愉之中。
“都回去吧,明天早上再来。”信长揉了揉身边娇喘的女孩,起身随意的披上衣服。
他的冲天辫在刚才的活动中已经歪斜,现在他立即扶正重新束好,这冲天辫似乎蕴含着某种寓意,就像是不肯低头的高傲武士一般,就算是轻微歪斜也不行。
信长回到那古野城,这个小城寨就像是山贼所建的一样简陋,最初是东海道的今川家为了入侵尾张而建造的立足点,后来在和他父亲的战斗中失败,这个城寨才被他父亲占领,不久前,这个城寨已经被父亲委任给他了,信长便是这座那古野城的城主。
古代日本的“城”大多数都是“城堡”,而非“城市”,因为城和市是分开的,城里构造复杂,便于防守;而日本的市,应是“街道”“街町”。
不过有两个例外,一个是完全由商人聚集起来建立的城市,就是当时经济最繁荣的“堺町”。
还有一个是仿唐朝都市所建的市坊制城池——京都。
那古野城属于城堡,城内没多少设施,一个供城主居住的“馆”,一个泥土夯实的“土垣”加栅栏以作城墙,城内有一座兵营,一个马厩,一个贮藏库,没了。
城里没有市,没有生产设施,一切供给都要靠围绕在那古野城外的街町。
信长进城后,仆役告知家主已经在馆内等待多时。
信长不慌不忙,既不害怕对方责备,也不期盼对方鼓励,就这样怀着平常心一路进馆。
“父亲大人,有什么事吗?”信长看见父亲坐在大厅里,面无表情的样子,颇有些威严散发出来。
他也没有被吓到,就大大咧咧地坐在父亲面前,然后招呼下人准备茶具。
“今天你又和那些乡下的农民在一起玩闹?”织田信秀随意的说起此事,似乎并不像旁人那般在意信长的行为,也没有严肃的叫他和农民划清界限,否则会丧失主人的威仪云云。
从来没有人看懂信长,但信长也从来不懂他父亲。
“信行这些天可是很努力的在为自己活动呢,每天拜访族老,又经常结交朋友,拉拢管事、经营产业,做出了很不错的成绩,有很多人都说以后要是让他来领导织田家就好了。”
信秀微笑着看信长,看似平常的话语,实际上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,无论信长和信行在做什么事情,都躲不开他,这也意味着,他只要想,就能决定他们的命运,可他却没有立即做下决定,看似在犹豫,实则在偏袒信长,因为现在大多数人都在支持信行,而他犹豫的态度则是把这份优势给抹平了。
信长不知父亲为何会帮助自己,也不知对方在想什么。
他知道信行在为了争权而努力,但他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,因为他想看看有多少人会放弃自己,转而投向弟弟那边,他会在心里列成一个名单,待日后两人刀兵相见之时,他会给所有人带来一个“小小”的震撼。
“父亲你还有事情要说吗?我困了。”虽然在不清楚别人想法的时候最该做的是试探,但信长可没有兴趣试探谁,他打着哈欠,满眼困意地躺在殿内。
信秀面露惊愕,虽然已经习惯了长子的无礼,可信长那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也太让人感到恼火了。
信长在大厅的木地板上翻身,辗转难眠,然后两个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。
信秀看着信长离去的身影,半晌说不出话,其实他很欣赏信长,欣赏他的特立独行,天才和傻子很像,但是在大多数人眼里,天才就是傻子,没有人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更优秀,所以总喜欢揪着别人的缺点不放,以满足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。
只有信秀认为,天才和傻子只有一线之隔,但信长绝不是傻子。
信长的特立独行只是因为个性如此而已,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,自信到从未在乎旁人对他的看法,这种态度几乎犯了众怒,这就是大多数人不喜欢他,转而支持恭谦有礼的信行的原因。